“不管你們是何人,速速將星令與帝尊泉交出來。獻上魂血,我冰魄神宮……或可饒你們一命。”
冰冷的話音穿透雲層,砸在寂靜的虛空之中。聲音並不高亢,卻帶著一股直透神魂的寒意,仿佛連四周流動的靈氣都被凍結了片刻。
話音未落,前方戰船,便停了下來。
隨著光華微閃,一道人影踏空而出,立於船首之前。
來人是一名青年,麵容冷峻,劍眉斜飛,身穿冰魄神宮標誌性的雪白道袍,袍袖與襟口處以銀絲繡著細密的冰棱紋路。他負手而立,目光如冰錐般掃來,除了毫不掩飾的審視,更帶著居高臨下的漠然。
然而,令人心凜的並非僅他一人。
戰船之上,隱約還有十餘道強橫氣息蟄伏,如暗流湧動,雖未現身,卻已形成一張無形的大網,封鎖了周遭氣機。其中一道氣息尤為晦澀深沉,如淵如嶽,即便以謝芳華真仙後期之境的神念悄然探去,也如泥牛入海,瞬間被吞噬無蹤,反讓她神魂微微一顫。
“我勸你們,趕緊滾。”
謝芳華踏前一步,臉上非但毫無懼色,反倒揚起一抹混雜著譏誚與不耐的冷笑。她聲音清亮,在這片被寒意籠罩的空域中顯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刺耳。
“莫要打擾前輩靜修。彆說你們這一群冰魄神宮的雜魚,就算是你們宮主親至,也得乖乖滾開!”
這話說得極為不客氣,甚至可稱得上狂妄。冰魄神宮乃北寒仙域一方霸主,其宮主更是早已踏入太乙圓滿之境數萬年,威名赫赫。尋常修士聞其名號,無不敬畏三分。
但謝芳華心中卻是一片篤定,甚至湧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暢快。
她可是親眼見過那位前輩隨手鎮滅強敵宛若碾碎螻蟻般的無敵風采。那般舉重若輕,那般深不可測,絕非太乙境所能擁有,必是大羅乃至更高層次的存在!
在這等強者麵前,區區冰魄神宮,又算得了什麼?何況此地已是冥帝仙府之內。
作為一個常年遊走於邊緣慣於審時度勢的邪修,此刻能站在“大羅靠山”身後,對著修為明顯高於自己的“名門正派”弟子大放厥詞,這種逆轉地位的感覺,簡直讓她有種病態般的沉醉。
若不是顧忌身後前輩或許不喜喧鬨,需維持幾分表麵上的“矜持”,她早已將平生所學的汙言穢語儘數傾瀉而出。
“找死!”
白衣青年聞言,麵皮猛地一繃,眼中寒光暴漲,宛如實質。他顯然未曾料到對方不僅不懼,反而如此羞辱冰魄神宮乃至宮主。怒意升騰之下,再無半分廢話,右手虛空一握。
“錚——”
一聲清越劍鳴響徹四方,隻見一柄長約三尺六寸、通體湛藍如萬載玄冰的長劍憑空浮現,被他穩穩握住。劍身之上,天然生成的道道冰紋仿佛活了過來,流轉著刺骨寒芒。
青年手腕一抖,劍尖直指謝芳華,驟然斬落!
沒有花哨的招式,隻是簡簡單單的一記豎劈。
然而劍勢方起,四周溫度便驟降數十度,虛空中凝結出無數細小的冰晶。隨著劍光迸發,數十道淩厲無匹的藍色劍氣呼嘯而出,並非散亂攻擊,而是在飛射途中詭異地相互吸引纏繞!
眨眼之間,一頭完全由精純冰寒劍氣凝聚而成的巨龍赫然成型!
龍身粗壯,鱗爪分明,長達數十丈,通體晶瑩湛藍,仿佛最美的藍寶石雕琢而成,卻又散發著毀滅性的鋒銳氣息。
冰龍仰首發出一聲無聲的咆哮,巨口怒張,攜裹著凍徹神魂的極寒與撕裂空間的劍意,朝著謝芳華當頭噬下!龍未至,那股冰封萬物的意境已幾乎要將她的法力運轉都凍結遲緩。
麵對如此駭人攻勢,謝芳華卻是冷哼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狠厲與狡黠。她竟不閃不避,雙手在身前迅疾劃動,結出一個詭異繁複的法印,口中同時響起低沉急促音節古怪的咒文。
隨著咒文響起,她身前數丈處的虛空一陣模糊,一盞樣式古拙的油燈無聲浮現。
油燈不過尺許高,燈身似由某種黑色不知名石材整體雕成,刻滿了扭曲怪異的符文,隱隱有痛苦的哀嚎幻象在符文間一閃而逝。
燈盞之中,並無燈油,隻有一截看似普通顏色灰敗的燈芯。
就在冰龍巨口即將閉合的刹那,那截燈芯,“噗”地一聲,自行點燃了。
燃起的,是一朵僅有拇指肚大小幽幽躍動的黑色火焰。
火焰漆黑如墨,仿佛能吸收周圍一切光線,與其說是火,不如說更像一個微型的虛無黑洞。它靜靜燃燒,沒有絲毫熱量散發,反而透出一股令人靈魂發冷的寂滅與不祥。
謝芳華眼中幽光一閃,隔空對著那朵黑色小火苗,屈指輕輕一彈。
動作輕柔,猶如拂去塵埃。
“咻——”
黑色火焰應聲而動,化作一道細若發絲、幾乎難以察覺的黑色光線,不閃不避,直直射向那鋪天蓋地而來的冰龍巨口!
這一幕對比堪稱荒謬絕倫。
一邊是聲勢浩大栩栩如生蘊含恐怖威能的數十丈冰霜巨龍,另一邊,卻是微弱如風中殘燭仿佛隨時會熄滅的拇指小黑焰。
如同熒蟲之於皓月,塵埃之於山嶽。
白衣青年見狀,臉上原本的冷厲頓時化為了毫不掩飾的輕蔑與不屑。
他甚至收回了些許法力,持劍而立,似乎認定自己這含怒一擊,足以將這不自量力的女修連同那古怪的法寶一同碾碎成冰渣,根本無需再補第二劍。
然而,下一瞬,他嘴角那抹不屑的弧度,驟然凝固。
預想中黑焰被冰龍劍氣輕易湮滅的景象並未出現。
也沒有驚天動地的碰撞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