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鬱,月亮在身後高懸。
青年垂著眼,低沉聲線裡,含著幾分從未暴露在人前的脆弱和茫然。
薑清黎心口猛地一跳,卻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一直以來,他在自己麵前永遠是強勢又有安全感的存在,像密不透風的圍牆,隔絕所有可能的危險。
小到玻璃杯碎裂後的殘片,大到被綁架時把自己護在身後……
這導致她有時候也忘了,對方其實隻比自己大三歲。
其實這段時間,薑清黎能感覺到,薑佑臣和自己一樣,在努力修複他們之間的關係,甚至剛才還說了和他形象完全不符合的管家笑話。
可他們之間好像隔了一層磨砂玻璃,看似很近,卻始終看不清對方。
怎麼會這樣?奇怪的很,明明和媽媽還有爸爸們毫無阻礙……
薑清黎低著頭,看著腳尖,小聲說:“我沒有針對你的意思,就是,有點叫不出口……”
她沒有撒謊,她說的是實話。
自從上次對他喊出那句“你又不是我真的哥哥”之後,薑清黎再也沒有辦法用原來的稱呼。
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打碎,然後再也拚不回去。
她理虧,心臟突突直跳,不敢看薑佑臣的眼睛。
好在,對方並沒有追問,而是很貼心地轉移了話題:“剛才來找我的人,確實是謝觀棋。”
薑清黎猛地抬眼。
她幾乎是瞬間就想到了那些人的意圖:“是謝家,他們想讓你回去嗎?”
薑佑臣沒有否認:“嗯。”
這幾天,小道消息漫天飛,況且薑清黎一直知道自己和謝家的糾葛,周研禮上次的態度……也是希望他回去的。
鐵製圍欄的邊沿因為剛才握住的時候用了力,形狀扭曲,他用指腹壓著尖銳凸起的部分,感受到刺痛。
視線裡,女孩擰著眉,不太高興的樣子。
也許是到那些傳聞,她抿了抿唇:“他們真的許諾你很多?”
“身外之物。”他緊緊盯著她的眼睛,問,“你怎麼想?”
他給出一個問句,但卻知道,自己想要的是否定的回答。
如果她說不。
他就會立刻拒絕謝家。
但薑清黎擰著手指,半晌後,滯澀開口:“我……我覺得,你做你自己覺得正確的事情,就好。”
“我不想左右你的決定。”薑清黎強調,仰頭看著他的眼睛,“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
薑清黎非常清楚,她如果開口,薑佑臣就不會走。
從小到大他都無條件遷就她。
可是薑清黎沒有忘記,剛來家裡的時候,薑佑臣有很多次寫名字,都寫成“謝佑臣”。
有幾次半夜去找他,都沒看見人影,後來問了好多次才承認是去謝家附近。
長大後某天,他帶著她出去玩,經過謝家的時候,看了一會,指著一個方向,說那是他以前住過的房間,樓上就是母親書房,隔壁是母親的臥室。
謝家有針對他的人,但更是他長大的地方,有太多美好回憶和母親父親的遺物。
更何況,她有什麼理由左右他的人生。
本來,他們就沒有任何關係。
晚風吹拂。
露台兩側擺放的薔薇花隨風搖晃,送來濃鬱芬芳。
青年一言不發,沉默了很久。
這時,下方的後門走出一群年輕人,抬頭看見薑清黎站在露台,熱情地朝她揮手:“嫂子!我們走啦!你玩得開心啊!”
薑清黎聽見“嫂子”這個稱呼,第一反應是看向對麵的青年,然後才反應過來他們是百裡鏡的粉絲,“嫂子”是稱呼自己的。
她轉身,朝那些年輕人揮手示意,他們更激動了,一個勁地誇她和百裡鏡般配,祝福她和百裡鏡好好的。
薑佑臣的視線越過不遠處,看見一道身影躡手躡腳走過來。
鄭蒙捏著酒杯左看右看,明顯是在找薑清黎。
他擰眉,正要邁步過去粉碎此人抱大腿的妄想,俊美儒雅的青年卻先他一步攔住鄭蒙,笑著同他講了幾句話,鄭蒙的臉上瞬間肉眼可見地蒼白。
又是百裡鏡。
身邊的女孩提高聲音,對樓下的人回複:“知道啦知道啦,會跟你們哥哥幸福的!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薑佑臣閉了閉眼,捏著圍欄的手更用力,把鐵欄杆擰成了麻花。
終端在這時候震動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