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囂騎在馬背上。
從嶺南回鹹陽這一路上,他走得特彆慢,心裡跟壓了塊大石頭似的,沉甸甸的。
他早就反複琢磨透了自個兒眼下的處境。
新皇登基,改朝換代了,俗話說一朝天子一朝臣。
自己手裡握著嶺南的兵權,新皇怎麼可能放心繼續讓一個前朝老臣握著這麼重要的權力呢?
他這次被召回鹹陽,罷官免職那是板上釘釘的事。
他唯一能盼望的,就是新皇能念在他這麼多年鎮守邊關,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發發善心,讓他交出兵權後,能帶著老婆孩子和老父親,在鹹陽城裡安安穩穩地度過晚年,彆找他們麻煩。
這對他來說,就已經是燒高香的好結局了。
正午時分,任囂終於看到了鹹陽那高大雄偉的城牆。
任囂深吸一口氣,正準備接受命運的安排。
然而,就在他的馬車離城門還有差不多一裡地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了前方傳來一陣陣激昂澎湃的樂聲!
這曲子他太熟悉了!
是秦軍中的戰歌——《秦風·無衣》!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任囂心裡咯噔一下,快馬上前,定睛一看。
這一看,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隻見鹹陽城門外,黑壓壓地排著兩列長長的隊伍,一眼望不到頭!
隊伍裡的官員們,個個穿著隻有在最隆重典禮上才會穿的正式朝服,神情肅穆。
還有穿著華麗禮服的女官,手持各種儀仗。
更顯眼的是,城門口空地上,整齊地擺放著編鐘,大鼓等各種各樣的樂器,樂師們正在賣力地演奏!
這……這陣仗!
這排場!
任囂的腦子一時有點轉不過彎來。
上次魏守白接待匈奴使者的時候。
那些女子也是演奏這首《無衣》,但那次是彰顯國威,震懾外邦。
隻不過上次是接待匈奴使者,這一次是迎接歸朝的將軍。
同樣的樂曲,在麵對不同的人時,意義就變得不一樣了。
任囂自己都覺得荒謬!
他不過是一個邊關守將,回鹹陽述職而已,何德何能啊?
但很快,他的目光就越過了層層人群,看到了站在所有隊伍最前方的那個人。
那個人沒有坐在象征皇帝身份的帝輦裡,而是親自騎在一匹神駿的高頭戰馬之上!
他頭上戴著隻有皇帝才能佩戴的、垂著玉串的旒冕,腰間掛著的,是那柄象征著至高皇權的鹿盧劍!
在他身後,是百餘名盔明甲亮,煞氣騰騰的陷陣營精銳騎兵,如同堅不可摧的磐石!
是皇帝!
是新登基的皇帝趙淩!
他竟然……親自出城,在這裡等著?!
任囂隻覺得腦袋裡“嗡”的一聲,一股難以言喻的熱流猛地從心底衝了上來,瞬間湧遍全身,讓他手腳都有些發麻!
眼眶甚至不由自主地開始發酸!
皇帝親自迎接!
這是何等驚天動地的殊榮?!
皇帝搞出這麼大陣仗,文武百官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得到場陪著。
連三公九卿那樣的大官都得老老實實在太陽底下站著等著迎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