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想來,竟真像是個笑話。
即便將如今所有贏姓宗親捆綁在一起,恐怕也難以撼動趙淩分毫。
“這……便是皇帝獨有的霸氣麼?”扶蘇心中震動,不由想起始皇帝當年廢除諡法的壯舉。
“朕聞太古有號毋諡,中古有號,死而以行為諡。如此,則子議父,臣議君也,甚無謂,朕弗取焉。自今已來,除諡法。”
始皇帝以其超越時代的霸氣,認為後世無人有資格評判他一生功過,“皇帝”二字本身已是至高無上的概括。
他自稱“始皇帝”,追求的是超越生死,不容置疑的永恒權威。
而眼前的趙淩,更是直接以“武帝”為號,其開拓進取,不畏變革的雄心魄力可見一斑。
他連始皇帝定下的許多規矩都敢說改就改,關鍵是朝野上下竟無人敢公開質疑!
這才是真正的九五之尊,天地為其定位,萬民為其俯首!
扶蘇清晰地感受到,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不容置疑的權威與自信,正從趙淩的骨子裡彌漫出來。
捫心自問,若他扶蘇為帝,必定循規蹈矩,稱秦二世,並且為了鞏固權力,大概率會選擇打壓宗親,這幾乎是所有帝王的必然選擇。
然而,這個過程,在趙淩這裡似乎根本不存在。
他的自信,已然超越了這種層次的權謀算計。
“長安候無需多想。”趙淩打破了短暫的沉默,目光變得柔和了些許,“舉賢不避親。朕相信你的能力和品性,定能將那些宗親子弟管教妥當。”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宮牆外廣闊的天地,語氣轉為深沉:“宗親子弟,若引導得當,嚴加管束,精心培養,亦可成為拱衛大秦的基石與底蘊。”
“但若放任自流,縱其驕奢淫逸,則必成禍亂之源,遺害無窮。朕不希望看到他們將來為禍大秦,故此重任,非你莫屬。”
扶蘇身為嬴政長子,在眾多弟弟妹妹中本就威望頗高,深受敬重。
趙淩自己日理萬機,無暇分心細致管理龐大的宗族事務,交給秉性純良,做事認真的扶蘇,正是人儘其才。
聽到這裡,扶蘇心中最後的顧慮也煙消雲散,他不再推辭,深深一躬,鄭重應道:“臣,謹遵陛下旨意!必當竭儘全力,不負所托!”
趙淩的坦誠與信任,讓他意識到自己無需糾結於世俗的猜忌,隻需恪儘職守,做好分內之事,便是對皇帝,對大秦最好的回報。
殿內氣氛緩和下來。
扶蘇遲疑片刻,似乎又想到一事,再次開口,隻是這次的問題,卻帶著一絲鋒銳:“陛下,臣……尚有一事不解。”
趙淩轉過身,頷首示意:“但說無妨。”
扶蘇抬起頭,目光中帶著探究:“是關於百越之地。臣觀陛下所施政策,是否……過於仁慈了些?”
“仁慈?”趙淩聞言,眉梢微挑,倒是真的被這個問題勾起了興趣。
這話竟是從一向以仁德著稱的扶蘇口中問出?
他隨即了然,扶蘇的“仁”,大抵是“華夷之辨”框架下的仁,其核心是“大秦子民”。
對於尚未歸化的“蠻夷”,這位長兄,恐怕非但不“仁”,反而是個不折不扣的激進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