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秀蘭望著兒子年輕卻過早顯出沉穩堅毅的臉龐。
那雙酷似他父親的眼睛裡,有著她熟悉的固執,也有著讓她隱隱心痛的,藏得很深的沉重。
她張了張嘴。
最終隻是深深地歎了口氣。
兒子從小就有主意,認定的事情,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就像他父親當年......
想到丈夫莊海,蘇秀蘭心頭一陣絞痛,眼底泛起淚光。
她用力回握了一下兒子的手。
聲音虛弱卻帶著一種近乎哀求的鄭重:
“揚揚,媽不指望你能像你爸那樣,當什麼名震一方的大鑒定師。”
“更不指望你重振什麼莊家門楣......”
她喘息著,每一個字都說得異常艱難,“媽隻求你安安穩穩,找個踏實工作。當個......當個普通鑒定師養活自己。”
“平平安安就好,可彆,彆再走你爸的老路......”
最後幾個字,帶著泣音,充滿了無儘的恐懼和哀傷。
莊揚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父親莊海,那個曾經名動中海、眼力無雙的鑒定大師。
最後卻因為一次詭異的打眼入天局。
背負巨債,名譽掃地,最終從自家書房的窗口一躍而下。
那是莊揚心中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
也是母親蘇秀蘭一夜之間垮掉,纏綿病榻的根源。
“媽......”
莊揚喉頭哽咽。
他低下頭,用力眨了眨酸澀的眼睛,不讓淚水落下。
再抬起頭時,臉上隻剩下溫順乖巧的笑容。
“嗯!”
他用力點頭,聲音低沉卻無比清晰:“媽,我知道。您放心,我答應您。我就安安穩穩的,做個普通鑒定師,好好賺錢,好好照顧您。”
他沒有承諾‘不走父親的老路’。
因為那條路,他必須走下去。
他要為父親報仇,找出那些陷害父親的真凶!
但他不能讓母親知道這些。
此刻,他隻是一個想讓病重母親安心的兒子。
蘇秀蘭看著兒子乖巧應承的樣子,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一些,疲憊感如潮水般湧來。
她輕輕拍了拍兒子的手,“好,好......”
眼皮沉重地耷拉下去,很快又陷入了昏睡。
莊揚靜靜地坐在床邊,握著母親枯瘦的手,聽著她微弱而艱難的呼吸聲。
窗外的陽光灑進病房,將他沉默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監護儀屏幕上的綠色曲線規律地跳動著,映在他深不見底的瞳孔裡。
如同幽暗深潭中燃燒著不為人知的火焰。
許久。
他才緩緩鬆開母親的手,替她仔細掖好被角,又凝望了母親蒼白的睡顏片刻。
然後才悄無聲息地起身,離開了病房。
懷揣著待會兒帶郭濤那貨在古玩街能撿到什麼大漏的期待,攔車出發去城南。
卻不知。
那貨已經捅下簍子,成了待宰的肥羊。
城南古玩街,古韻堂。
“不是,劉老板,你聽我說啊!這......這可跟我沒關係呐。”
郭濤看著八仙桌上那碎成四五截的清雍正官窯粉彩小碟,氣的跳腳。
又慌亂地指向一旁的矮架上,“剛我就在那彎個腰瞧瞧這小粉彩小碟,哪知道身後有人不長眼,撞了下我屁股......這才不小心......”
“誒誒誒,彆在這裡跟我扯犢子。”
劉波不耐打斷,摸了摸下巴下的山羊胡子,“我就問你,這官窯是不是你打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