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獄城的月是猩紅色的。
殷紅淚赤足踏在萬骨階上,足間銀鈴隨著步伐發出細碎聲響。她低頭望著掌心蠕動的噬心蠱,這團暗紅色肉瘤正瘋狂啃食著她的精血——三個時辰前種在陸昭明身上的子蠱突然反噬,此刻正通過血脈共鳴撕扯她的五臟六腑。
"果然流著同樣的臟血......"她將白骨簪狠狠刺入肩頭,用疼痛壓製喉間翻湧的血氣。階梯儘頭傳來鎖鏈拖曳聲,十二名血奴抬著青銅棺緩緩走來,棺蓋上用朱砂畫著陸昭明的生辰八字。
地宮深處忽明忽暗的血燭映出她眼中的掙紮。昨日潛入鎮魔司密室時,那卷《玄淵閣滅門錄》裡的記載仍曆曆在目:"永夜元年七月十五,殷無咎攜繈褓幼子入寒江城......"後麵被火焚毀的字跡,恰與她胸前掛著的半枚玉蟬吻合。
"聖女還在等什麼?"青銅棺重重落地,血獄城主的聲音從棺內傳來,帶著血肉黏連的咕嚕聲,"用他的九曜玄骨澆灌血神像,你就能擺脫《血神經》的反噬。"
殷紅淚指尖輕撫棺槨上蜿蜒的血紋。三日前的子夜,當她將噬心蠱植入昏迷的陸昭明心脈時,少年左眼突然迸發的銀芒竟讓母蠱發出歡愉的顫鳴。這種血脈相連的悸動,遠比二十年前親手剜出八個弟弟心臟時更讓她恐懼。
地宮穹頂突然炸開,裹挾著冰碴的寒風呼嘯而入。慕青璿的天衍羅盤懸在半空,卦象化作金色鎖鏈纏住青銅棺,百裡驚鴻的斷水劍已架在她頸間。
"他若少一根頭發,我便讓血獄城變成真正的煉獄。"慕青璿白衣染血,眉心朱砂印亮如赤星。她身後,陸昭明正被蘇九娘的牽機絲吊在梁上,左眼銀瞳流淌著星河般的光暈,心口處的噬心蠱已變成剔透的水晶形態。
殷紅淚突然笑起來,發間白骨簪應聲而碎。無數蠱蟲從地縫湧出,化作血色浪潮撲向眾人:"你以為帶著這個半妖就能威脅我?"她抬手扯斷頸間骨鏈,九枚指骨落地成陣,"他本該在二十年前就......"
話音未落,陸昭明懷中的星隕玉佩突然震鳴。噬心蠱母體從他心口剝離,在空中凝結成血色鏡麵。鏡中浮現的畫麵讓所有人呼吸停滯——玄淵閣燃著大火的庭院裡,與殷紅淚容貌七分相似的婦人,正將嬰兒遞給滿臉淚痕的殷無咎。
"母親......"殷紅淚踉蹌後退,袖中掉落的玉蟬與鏡中婦人頸間飾物完美契合。那些被她刻意遺忘的記憶洶湧而至:五歲那年躲在衣櫃裡,目睹父親殷無咎剜出母親心臟喂食血神像;母親臨終前塞進她手中的玉蟬,分明刻著與陸昭明玉佩同源的星紋。
青銅棺蓋轟然炸裂,血獄城主的真身終於顯現——那是具由數百顆心臟拚湊的肉瘤,中央嵌著殷無咎猙獰的麵孔。"乖女兒,你果然舍不得殺他。"肉瘤伸出觸手卷住殷紅淚的腰肢,"畢竟你們是同母異父的......"
"閉嘴!"殷紅淚突然咬破舌尖,以精血催動噬心蠱。血色鏡麵應聲碎裂,無數鏡片倒映出二十年前的真相:殷無咎手中的匕首刺入婦人後背,繈褓中的嬰兒左眼泛起銀芒。原來陸昭明身上流的,竟是本該屬於她的嫡親血脈。
地宮開始劇烈震顫,血神像的眼眶淌下兩行血淚。陸昭明體內的九曜玄骨突然爆發七星光柱,穿透地宮直抵雲霄。殷紅淚在強光中看見母親臨終前的口型,那從未教過她的唇語此刻清晰可辨:"活下去......"
當星光消散時,血獄城主的心臟肉瘤已被星焰焚毀大半。殷紅淚跪在玉蟬碎片中,手中攥著從陸昭明心口取回的噬心蠱。這隻吸飽九曜之力的母蠱,此刻正在她掌心開出一朵七瓣血蓮。
"帶著你的小情人滾出血獄城。"她將血蓮彈入慕青璿手中,轉身走向殘存的血神像,"告訴那老頭......"足間銀鈴儘碎,九尾狐虛影在她身後若隱若現,"下次見麵時,我會親自把他的心臟串成項鏈。"
百裡驚鴻的劍鋒遲疑了半寸,這個總是笑著剜人心臟的妖女,此刻眼中竟有冰晶墜落。那些未落地的淚珠在空中凝成血色珍珠,每一顆都映著星隕玉佩的光華。
地宮崩塌的瞬間,蘇九娘的牽機絲纏住眾人腰際。陸昭明在失重中看見殷紅淚最後的唇語,那分明是母親哄他入睡時常唱的安魂曲調。破碎的玉蟬碎片自動飛入他懷中,與星隕玉佩拚合成完整的北鬥圖形。
當眾人衝出地麵時,血獄城上空正浮現九星連珠的異象。慕青璿的天衍羅盤突然瘋狂旋轉,卦象顯示"熒惑守心"——這是大凶之兆,卻不知應在何人身上。
百裡驚鴻突然按住陸昭明肩膀:"你早就知道?"他指的是少年在幻境中刻意被種蠱的舉動。
陸昭明左眼銀芒漸熄,掌心的血蓮正在消融:"當噬心蠱觸及九曜玄骨時,我看到了她的記憶。"他望向遠處崩塌的地宮,"那些被血神像吞噬的亡魂中......有我的生父。"
慕青璿正要追問,懷中羅盤突然發出刺耳鳴叫。東南方的天空裂開縫隙,無數裹挾著雷火的隕石正朝他們砸來——這是天機閣最高級彆的誅殺令。
"看來有人不想讓我們活著走出北荒。"蘇九娘眯起狐眼,九條尾巴在身後舒展成屏障。她嗅到隕石雨中熟悉的藥香,那是神農穀特有的七色彼岸花味道。
陸昭明握緊複原的星隕玉佩,玉佩中心的瑤光星位正與他左眼共鳴。在這場突如其來的天火中,他隱約看見璿璣殿的燕長歌站在雲端,手中的光陰沙漏倒轉出奇異波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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