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稠的黑暗像墨魚噴吐的汁液，裹著眾人墜入歸墟深處。陸昭明左眼銀芒暴漲，在虛空亂流裡劈開道裂縫，卻見裂縫那頭立著塊三丈高的石碑，碑麵上用朱砂寫著"三生石"三個古篆。
"當心！"慕青璿扯住陸昭明腰帶往後拽，天衍羅盤擦著鼻尖飛過。那羅盤撞上石碑的瞬間，盤麵裂紋突然滲出金血，在空中凝成個倒懸的青銅燈陣。
三百盞長明燈映出蘇九娘慘白的臉。她九尾狐尾纏著塊星髓礦石，妖丹裂縫裡滲出的青光正被礦石瘋狂吞噬。"這破石頭要吸乾我......"話沒說完就被燈陣爆發的尖嘯打斷，青銅燈盞裡浮出密密麻麻的仙人殘影。
"是輪回鎖。"燕長歌覆眼的白綾無風自動，光陰沙漏在他掌心倒轉，"每盞燈都是被牧神者抽魂煉化的修士，他們......"
話頭戛然而止。陸昭明脊骨突然灼如烙鐵，九曜玄骨透體而出，在虛空劃出北鬥九星的軌跡。星光照耀處，三生石碑轟然炸裂，露出後方橫亙天地的青銅鎖鏈——那鎖鏈每節都刻著"牧神"二字，貫穿無數修士的琵琶骨。
"原來如此。"慕青璿指尖撫過鎖鏈上的血鏽，無垢仙體讓她清晰感知到每粒血鏽裡凝固的絕望，"仙界所謂的渡劫飛升，不過是把修士當牲畜拴上鎖鏈......"
"小心腳下！"敖燼突然暴喝。他龍爪扯住陸昭明後領往上提，下方虛空突然裂開巨口。千萬條鎖鏈如毒蛇竄出，其中三條直取慕青璿咽喉。
慕青璿袖中傀儡絲剛要結陣，耳邊卻響起鏡琉璃的歎息："讓我來。"半麵水晶覆體的女子突然從虛空鏡中踏出，她指尖輕點，鎖鏈竟像被凍住般凝在半空。
"三息。"鏡琉璃的虛空鏡開始龜裂，"斬斷主鏈！"
陸昭明銀瞳驟縮。九曜玄骨化作七尺青鋒，劍身浮現的星圖與鎖鏈上的牧神印劇烈碰撞。劍鋒切入鎖鏈的刹那，他看見三百年前玄淵閣覆滅的景象——戴著天機閣麵具的修士，正將刻著"牧神"的銀釘釘入父親脊骨。
"父親......"劍氣暴漲九倍，北鬥七星在劍刃連成一線。鎖鏈崩斷的轟鳴聲中，陸昭明聽見自己脊骨發出龍吟般的錚鳴。
慕青璿突然噴出口金血。她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截鎖鏈殘片，殘片正瘋狂吞噬無垢仙體的靈力。"快走！"她將天衍羅盤拍進陸昭明懷裡，"輪回鎖在標記你的位置！"
敖燼龍尾卷起眾人衝向三生石殘碑。經過鏡琉璃身側時，陸昭明看見她水晶覆體的那半張臉爬滿裂紋。"告訴燕長歌......"鏡琉璃的聲音混在虛空崩塌的巨響裡，"第四十九次輪回，就是今夜......"
歸墟出口的光亮近在咫尺，後方卻傳來鎖鏈合攏的金屬摩擦聲。蘇九娘突然掙脫敖燼的龍爪，九條狐尾燃起青火撞向追來的鎖鏈。"帶他走！"她最後看了眼陸昭明，妖丹爆開的青光化作漫天星雨。
陸昭明左眼突然刺痛。銀瞳穿透星雨，看見青光深處浮著個機械文明的圖騰——那正是星隕深淵壁畫上的滅法之戰標誌。恍惚間，他感覺有冰冷的手指按上自己脊骨。
"抓到你了。"戴著天機閣麵具的修士從虛空中顯形，手中銀釘閃著牧神印的光，"該回家吃飯了，少閣主。"
斷水劍的寒芒就在這時劈開黑暗。百裡驚鴻獨臂持劍踏浪而來，酒葫蘆裡灑出的酒液化作三千劍影。"老子徒弟你也敢動？"醉眼乜斜間，劍氣已削掉麵具修士半邊身子。
陸昭明剛要鬆口氣，卻見那修士傷口裡鑽出無數傀儡絲。慕青璿突然淒厲尖叫，她眉心朱砂印迸裂，金血順著鼻梁淌進嘴裡——天機反噬開始了。
"接著！"燕長歌的光陰沙漏拋過來。陸昭明接住的瞬間，沙漏裡飛出七顆星辰沒入他脊骨，北鬥九星驟然補全最後兩星。銀瞳視線穿透三界，他看見寒江底萬盞青銅燈同時亮起，每盞燈芯都飄著片自己的記憶殘片。
"原來我才是最大的餌......"九曜玄骨徹底覺醒的劇痛中，陸昭明揮劍斬向自己左臂。鮮血噴濺在虛空鏡碎片上，映出個倒懸的仙界——那裡沒有瓊樓玉宇，隻有無數鎖鏈拴著的修士，正在給巨型青銅燈添油。
敖燼突然龍吟震天。他頸間逆鱗脫落，化作覆海戟刺穿追兵咽喉："去寒江底！那裡的青銅燈陣是輪回鎖命門！"
眾人墜出歸墟的刹那，陸昭明銀瞳最後一次回望。鏡琉璃的水晶身軀已完全破碎，那些碎片上映著四十九個輪回裡，自己一次次被銀釘釘入脊骨的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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