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淵裂隙深處,燕長歌掌中的溯時輪轉出道冰藍色水幕,跟塊巨大的鏡子懸在半空。陸昭明左眼的黑洞轉得跟陀螺似的,玄骨灼燒的疼竟比不上心裡的震——水幕裡三百年前的玄淵閣火光衝天,那個眉心點朱砂、拿天刑鎖抽玄淵弟子的女修,臉竟和慕青璿一模一樣!
“這就是你藏著的天機閣秘辛?”
陸昭明的手死死攥成拳,指甲嵌進肉裡。懷裡星隕玉佩冷得像塊冰,身後的周天星鬥大陣正瘋狂抽著地脈靈力,無數青銅燈盞從岩縫裡飄出來,燈芯燒的哪是什麼油,分明是修士的生魂!
“光陰長河不能亂改……我折了百年陽壽才定住這一瞬!”
燕長歌覆眼的白綾滲出血來,話沒說完,溯時輪突然裂了道縫。水幕裡的“慕青璿”像是察覺到什麼,竟隔著時空往現世看,天刑鎖“嗖”地指向陸昭明眉心!
“哢嚓哢嚓——”
冰晶甬道在星鬥大陣的威壓下碎成渣。慕青璿踉蹌著撞在鏽齒輪上,天衍羅盤“哢”地裂成兩半。她無垢仙體突然疼得抽搐,蘇九娘碎妖丹的灼痛、燕長歌折壽的衰竭、還有水幕裡那個“自己”揮天刑鎖時的窒息感,三道疼混在一起,差點把她疼暈過去。
“那不是我……”
她咳著血沫去抓陸昭明的衣角,指尖卻從他身上穿了過去。周天星鬥大陣已經把陸昭明裹進銀河漩渦,他左眼的黑洞正把青銅燈的魂火撕成流螢。
“小心!”
水幕裡寒光乍現,天刑鎖破空而來的瞬間,陸昭明脊骨突然爆出九道星芒。三百裡外的無妄海“嘩”地掀起巨浪,敖燼的龍嘯混著魔氣衝進來:“玄骨小子!你把覆海戟的鎮龍釘引動了——”
斷水劍劈開幻象的刹那,真相跟刀子似的紮進人心。百裡驚鴻的獨臂抵在陸昭明後背,酒葫蘆“哐當”掉在血泊裡:“看清楚!那女人袖口有璿璣殿的金紋!”
光影放大百倍,“慕青璿”的袖緣果然有半枚殘月暗繡。而真正的慕青璿正蜷在齒輪陰影裡,左手死死攥著從心口抽出的傀儡絲——銀絲那頭連著水幕裡的身影,絲線上的血珠滴在羅盤碎片上,洇出個卦象:同魂雙生,因果逆亂。
“是移花接木術……”
晏清塵的金針紮進慕青璿玉枕穴,輪椅卻在震蕩中滑向深淵:“天機閣主抽了你一縷命魂,給三百年前的璿璣殿細作當傀儡芯!”
“轟隆——”
地脈突然塌了!無數青銅燈彙成洪流,全衝進陸昭明左眼的黑洞。就在他快被星鬥大陣同化時,墮仙崖底見過的詩句突然在識海裡燒起來——那是百裡驚鴻刻在崖壁的劍痕,此刻竟變成真的:
“千年飼道骨成沙,敢向光陰斬落花!”
斷水劍“嗡”地發出龍吟。百裡驚鴻獨目充血,殘存的右臂“噗”地炸出血霧。那道劍痕裹著墮仙崖百年的怨氣,劈開大水幕,直刺三百年前的璿璣殿女修!
時空在劍鋒下扭成麻花。陸昭明眼睜睜看著天刑鎖貫穿的玄淵弟子轉過身,那人懷裡的半塊星隕玉佩,竟和自己懷裡的能拚成整塊——那是十七年前被剖骨奪寶的父親!
“就是現在!”
燕長歌的溯時輪徹底碎了,覆眼的白綾化成飛灰:“三生石在左三步!”
慕青璿的尖叫和三百年前那個女修的喊聲重在一起。陸昭明抓住滾落的三生石,石麵上映出的不是前世今生,而是七幅一樣的畫:寒江冰封的客棧裡,眉心點朱砂的女修把繈褓嬰兒塞進地窖,天刑鎖“噗嗤”插進自己心口。
“原來每世輪回……”
慕青璿突然笑出淚來,傀儡絲深深勒進腕骨:“都是我親手把你推去死局。”
周天星鬥在黑洞裡縮成個光點。陸昭明捏碎三生石的瞬間,九曜玄骨突然從脊梁骨裡鑽出來,化成柄通天巨劍。可劍鋒沒劈向慕青璿,反而狠狠劈進自己的光陰長河!
血雨跟倒水似的往下澆。青銅燈盞全滅的刹那,眾人看見陸昭明左眼的黑洞裡釘著半截傀儡絲,線頭纏著被劍攪碎的水幕殘影。而真正的輪回鎖鏈,正從他撕開的胸膛裡寸寸斷裂。
“飼道?”
陸昭明咳著內臟碎片,把染血的玄骨按進慕青璿心口的傀儡傷痕裡。他笑得滿嘴是血,聲音卻比驚雷還響:
“今日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以情為飼,破道成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