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彌漫著消毒水和李三手中那瓶劣質白酒混雜的刺鼻氣味。李三光著上身,繃帶從右肩斜挎到腰際,滲出的血跡在紗布上暈開暗紅的花。他盤腿坐在病床上,手指死死摳著酒瓶脖頸,指節泛白。
“李三!把酒放下!”周軍醫厲聲喝道,伸手要去奪。李三猛地側身躲過,酒液從瓶口晃出,灑在床單上,洇開一片深色。
“滾開!”他嘶吼著,眼睛布滿血絲,淚水混著汗水從臉頰滑落,“都他媽彆管我!我心裡……心裡堵得慌!”他捶打著自己的胸口,繃帶下的傷口因此撕裂,血色迅速蔓延,可他渾然不覺疼痛。
二師姐紅著眼眶上前,聲音輕柔得像在哄孩子:“三兒,你聽師姐說,小師妹她最近任務重,壓力大,不是故意冷落你……”
“不對!”李三突然扭過頭,渾濁的眼睛死死盯住二師姐,“她以前不是這樣的!每次我受傷,她都會守在我床邊,喂我喝水,給我換藥……她的手那麼軟,說話那麼輕……”他的聲音忽然低下去,帶著哽咽,“為什麼現在連看都不願看我一眼?師姐,你告訴我,她是不是有事瞞著我?”他的小眼睛裡盛滿了近乎絕望的哀怨,像一隻被拋棄的幼獸。
二師姐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伸手想拍拍他的肩,卻被他躲開。“傻小子,儘胡思亂想。師妹她……”
話未說完,李三突然仰頭“咕咚咕咚”猛灌了幾口白酒。辛辣的液體順著嘴角溢出,混著淚水和血水,在他結實的胸膛上劃出幾道狼狽的痕跡。小鳳嚇得哭出聲,拽著他的胳膊:“三師叔,求你了,傷口會感染的!”
就在這時,外麵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幾個國軍士兵拿著報紙交頭接耳,不時朝病房裡張望,眼神怪異。不知是誰帶頭,一張報紙被揉成團扔了進來,正好落在李三腳邊。
報紙頭版上,劉隊長穿著筆挺的軍裝,照片上的他嘴角掛著輕蔑的冷笑。下麵黑體大字赫然在目:“揭露‘抗日英雄’李三真麵目——好色之徒,個人生活不檢點!”
劉隊長的聲音透過報紙的字裡行間,仿佛在每個人耳邊響起:“李三,你小子裝什麼大尾巴狼?還跟這兒和國軍兄弟稱兄道弟?回孟樓的翠蘭姑娘,被你糟蹋後投湖自儘,人證物證俱在!你這種畜牲,也配打鬼子?”
病房內外瞬間死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李三身上。二師姐臉色煞白,小鳳捂住了嘴,周軍醫皺緊了眉頭。
李三的動作停滯了。他緩緩低下頭,看著報紙上“翠蘭”兩個字,瞳孔猛地收縮。他握著酒瓶的手開始顫抖,酒瓶磕在床沿發出“哢噠”的輕響。
良久,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他忽然抬起頭。臉上所有的痛苦、迷茫、哀傷都在瞬間褪去,隻剩下一種近乎猙獰的麻木。他扯動嘴角,對著虛空——那裡仿佛站著劉隊長——露出了一個混合著酒氣與絕望的壞笑。
“嗬……”他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嗤笑,聲音沙啞得像破鑼,“這事啊……”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周圍每一張震驚、懷疑或痛心的臉,最後仰頭將瓶中剩餘的白酒一飲而儘。空酒瓶被他“哐當”一聲砸在地上,碎片四濺。
他用手背狠狠抹去嘴角的酒漬,赤紅的眼睛迎著所有人的視線,一字一句地說道:
“是老子做的……那又怎麼樣?”
這句話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捅破了所有的偽裝與期望。他站在那裡,光著上身,傷口淋漓,像一頭被逼到絕境、徹底拋棄了希望的困獸,用最破罐破摔的方式,守護著內心深處某個不為人知的、更大的秘密。病房裡隻剩下他粗重的喘息聲,和窗外隱約傳來的、不知情的士兵們操練的口號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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