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趙希言代表鄭儀書記發出的正式邀請,李斯並不意外。
這位執掌明州的鄭書記,其風格和政績,李斯早已有所耳聞。
他能讓一個發展動能略顯疲態的地市,短短幾年內呈現出生機勃發的態勢,靠的絕不僅僅是上級的支持。
更多的,是他那份在地方領導中難得的、對產業發展趨勢的精準理解和把握,這才是真正讓李斯看重的地方。
他需要的,正是一個能夠理解並支持他宏大構想的“地方主政者”。
而鄭儀,似乎正是這樣一位。
李斯立刻調整了自己的行程,將下周三上午完全空了出來。
他沒有帶龐大的隨行團隊,隻由孫健和一位負責技術研判的資深副總裁陪同。
下周三,上午九點整。
明州市委大樓,那間用於最高規格內部會談的小會議室裡,鄭儀與李斯的手第一次握在了一起。
“李董事長,久仰大名。歡迎來到明州。”
鄭儀的聲音平和有力,目光直視李斯,省去過多寒暄,開門見山。
“鄭書記,您客氣了。明州這兩年脫胎換骨的變化,我們在外麵都看得清楚。”
李斯的回應同樣簡潔。
沒有多餘的客套,會談直接切入主題。
李斯闡述了他的核心理念:
他並不滿足於僅僅打造幾家成功的科技公司。
他想要構建的,是一個以顛覆性技術為核心,能夠深度融合並改造傳統產業、甚至催生全新業態的商業與科技生態係統。
這聽起來有些抽象,甚至有些理想化。
但李斯用一個具體的比喻來解釋:
“如果說傳統的產業升級是把馬車換成汽車,那麼我們現在談論的,是重新設計交通,甚至……創造一種全新的出行方式。
這不僅僅是技術的革新,更是生產關係的重塑。
目標是逐步將人類從重複性、低創造性的體力與腦力勞動中解放出來,讓科技真正普惠大眾。”
這與鄭儀為試驗區規劃的藍圖高度契合。
鄭儀關注的是,如何將這種宏大的構想,在明州這片土地上真正“落地生根”。
李斯談到了“腦機接口”在康複醫療領域的早期應用探索,以及其中遇到的政策瓶頸。
比如,一個可以輔助漸凍症患者與外界溝通的設備,因為涉及到醫療設備準入和新的技術倫理,項目在審批環節被擱置了將近兩年。
直到最近,才在某個自貿試驗區的特殊政策下得以小範圍試用,數據反饋很好,但要大規模推廣應用,還麵臨諸多製度性障礙。
而這,恰恰是明州試驗區被賦予“大膽試”權限的領域之一。
鄭儀聽得很專注,偶爾會打斷李斯,提出幾個非常具體的問題:
“這類項目前期投入巨大,回報周期長,明州現有的產業基金規模,恐怕難以完全支撐。
你如何看待社會資本參與和政府引導之間的關係?”
“技術應用必然帶來新的風險,比如數據安全、倫理挑戰。我們願意提供‘試驗田’,但風險管控的底線必須守住。你的團隊有成熟的應對預案嗎?”
“人才的集聚是關鍵。明州在高精尖人才儲備上,和一線城市還有差距。你有什麼具體的引進和培養思路?”
這些問題,個個切中要害,顯示出鄭儀並非僅僅在聽一個美好的故事,而是在認真評估合作的可行性與潛在風險。
李斯一一回應。
他展示了團隊對技術風險的評估框架,提出了與省內高校共建前沿研究院的初步構想,甚至提到了可以引入國際頂尖研發機構設立分支的可能。
他沒有空談理想,而是拿出了實實在在的初步方案和資源調配思路。
整個交談過程中,鄭儀始終保持著冷靜的傾聽和審慎的判斷。
他能感受到李斯話語中蘊含的巨大能量和……野心。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商人,他的格局遠超賺錢牟利。
他描繪的藍圖,如果真能實現,確實有可能對區域乃至國家的產業格局產生深遠影響。
這正符合鄭儀對試驗區的最高期待——不是引來幾個項目、增加一些Gdp,而是培育能夠引領未來的新動能。
會談持續了近三個小時。
結束時,鄭儀站起身,再次與李斯握手。
這一次,他的語氣中多了幾分鄭重:
“李董事長,你的想法很有衝擊力,也很有遠見。”
“明州這個試驗區,就是要為像你這樣的探索者提供舞台。”
“我們願意拿出最大的誠意和最好的政策,但前提是,合作必須基於互信、務實和長遠。”
“如果你真的有承接時代、引領時代的想法和能力,那麼,明州就是你最應該選擇的地方。”
這番話,帶著掌控一方的自信和強勢。
他沒有急於承諾具體優惠,而是劃定了合作的基調和底線:
明州要的是真正的戰略夥伴,而非短期過客。
李斯看著鄭儀,這位地方大員身上散發出的魄力與定力,讓他內心不得不生出幾分佩服。
在當今的環境下,敢於對“龍擎資本”這樣的龐然大物說出這番話,需要極大的底氣和對自身發展路徑的清晰認知。
“鄭書記的格局和魄力,令我欽佩。”
李斯誠懇地說。
“我這次來,就是尋求這樣的戰略合作。
我們會儘快組織專業團隊,就具體合作領域和模式,與試驗區管委會進行深入對接。”
會談結束。
鄭儀沒有親自送李斯到樓下,這是規矩。
但他讓趙希言和陳匣一直將李斯送到市委大院門口。
看著李斯的座駕緩緩駛離,陳匣難掩興奮:
“書記,這位李董……能量太大了!他說的那些,如果真能在我們試驗區落地……”
鄭儀抬手,止住了陳匣後麵的話。
他轉身,看著這位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試驗區掌舵人,語氣平靜:
“陳匣,李斯這個人,不簡單。他背後牽涉的東西,比我們看到的要複雜得多。”
“合作可以談,但原則和底線,必須牢牢掌握在我們自己手裡。”
“試驗區這塊牌子,是市委頂著壓力爭取來的,是用來乾實事的,不是用來給任何人‘講故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