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道浚疲憊地擺擺手,示意她不必多言。霍氏見狀,默默替他脫下染血的戰袍,又端來熱水,為他擦拭臉上的血汙。
"道源……真的沒了?"她低聲問。
"嗯。"張道浚閉目,聲音沙啞,"我親眼看著他被流寇一槍刺穿頭顱……"
霍氏手一顫,濕巾落入盆中,濺起水花。
"莊裡現在……"她欲言又止。
"我知道。"張道浚睜開眼,看向窗外,"戶戶帶孝,人人怨我。"
霍氏沉默片刻,輕聲道:"夫君,接下來……怎麼辦?"
"征兵,再戰。"
"還戰?"霍氏猛地抬頭,"死了這麼多人,還要打?"
"必須打。"張道浚語氣堅決,"若此時退縮,待流寇攻破竇莊,到時候,張家上下,無一幸免!"
"可莊裡已經沒人願意跟你上陣了!"霍氏聲音發顫,"你難道要逼著老弱婦孺去送死嗎?"
張道浚沉默良久,終於低聲道:"我會說服他們。"
"怎麼說服?"霍氏苦笑,"用忠君報國的大義?可他們現在隻想活著!"
"那就告訴他們——"張道浚猛地抬頭,眼中燃起熊熊烈火,已經和流寇交惡了,不戰,必死!戰,尚有一線生機!他們會想明白的。
霍氏怔怔地看著他,最終長歎一聲,不再言語
次日,張道浚再次在祠堂前召集全莊族人。
祠堂內,張家曆代先祖的牌位肅穆而立,最上方供奉著張銓的佩劍。
張道浚站在牌位前,目光掃過眾人。
"諸位。"他聲音低沉,"我知道,你們恨我,怨我,甚至想讓我以死謝罪。"
莊內眾人沉默,但眼神中的憤恨與悲痛卻無法掩飾。
"但今日,我不是來請罪的。"張道浚猛地提高聲音,"我是來告訴你們——流寇不會放過竇莊!
"苗莊鎮一戰,我們敗了,因為屢次與流寇交戰,他們恨我們入骨,若不剿滅他們,他日再來攻我竇莊!到時候,竇莊上下,誰能幸免?"
眾人麵麵相覷,有人低聲道:"可我們打不過流寇啊……"
"打不過也要打!"張道浚厲喝,"難道要坐以待斃嗎?"
他猛地拔出張銓的佩劍,寒光凜冽:"我張家世代忠烈,寧可戰死,也絕不苟活!今日,我在此立誓——若不能剿滅流寇,我張道浚絕不生還!"
莊內一片死寂,隨後,一位年邁的族老顫巍巍地站了出來:"道浚……你說得對,我們張家世代忠烈,也吃了大明很多代皇糧,應該報效朝廷。
漸漸地,越來越多的族人站了出來。
"我願從軍!"
"算我一個!"
"張家男兒,豈能畏死?"
張道浚看著眾人,眼中終於露出一絲欣慰。
數日後,澤州營勉強湊齊一千五百人的新兵,雖然人數不多但皆是竇莊子弟和沁水本地人,忠誠可靠,
而之前他放回來的那批受過訓練的人沒有再征入隊伍,竇莊需要他們防守,不能將能打的都帶走了。
他親自按照《練兵實紀》上麵教的操練隊伍,嚴明軍紀,同時派人聯絡巡撫,請求再購買一些火藥武器鎧甲。
夜深人靜時,他獨自站在竇莊城牆上,望著遠處的黑暗。
"夫君。"霍氏走到他身旁,輕聲道,"還在想道源的事?"
張道浚沉默片刻,低聲道:"我在想……若有一日我也戰死,你會不會恨我丟下你們娘倆走了?"
霍氏沒有回答,隻是輕輕握住他的手:"你若戰死,我便替你守城。"
張道浚轉頭看她,眼中閃過一絲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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