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卷起庭院中的枯葉,發出沙沙的悲鳴,仿佛在為一位逝去的紅顏低語。七日之後,那如利刃般刺穿人心的消息,終究還是越過了千山萬水,抵達了苗人鳳的耳中——南蘭,他愛恨交織了一生的妻子,香消玉殞。
那一瞬間,苗人鳳隻覺得整個世界都靜默了,風聲、葉聲、心跳聲,儘數褪去。一股尖銳的、冰冷的痛楚自胸口炸開,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他那顆“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堅冰之心,被硬生生鑿開了一道無法彌合的裂縫。
他踉蹌一步,扶住身旁的廊柱,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幾乎要將那堅實的木柱捏碎。南蘭……那個在記憶中時而溫柔、時而決絕的背影,就這麼永遠地定格在了三十歲的年華。
他猛地直起身,眼中血絲密布,聲音嘶啞地吐出幾個字:“平兄弟幫我備馬,我要去天龍門。”那不是請求,而是不容置喙的命令。悲憤如狂潮,要將他徹底吞沒。
“苗大俠,不可!”一道清朗而急切的聲音響起,胡斐搶上一步,攔在他的身前。“這是田歸農的詭計!他故意傳出消息,必是在天龍門布下了天羅地網,就等您自投羅網!”
苗人鳳雙目赤紅,哪裡還聽得進勸告。他胸中翻湧的,是二十餘年的愛怨糾葛,是“金麵佛”一世英名下的無儘孤獨。他一把推開胡斐,沉聲道:“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闖一闖!”
“你的眼睛還沒有好,人家必定要對付你的弱點。”一個溫婉而冷靜的聲音適時響起,程靈素緩緩走了過來,她的目光清澈如水,卻帶著洞悉人心的力量。“你不能做懦夫,但是更不能逞英雄。你想一想,若蘭已經失去了母親,難道你還要讓她再為你擔驚受怕,甚至……失去父親嗎?”
“若蘭”二字,如同一記重錘,狠狠敲在苗人鳳的心上。他狂亂的思緒瞬間凝固,那股不顧一切的衝動被一股更強大的力量死死按住。是啊,他還有女兒。南蘭離去後,這個冰雪聰明的女兒,便是他在這世間唯一的牽掛,是他冰封世界裡唯一的暖色。
這些年來,他教她武功,教她讀書,卻不知該如何表達那份深沉如海的父愛。此刻一想到女兒可能因此失去他,他心中的萬丈怒火,瞬間化為百轉柔腸。
他長長地歎了口氣,那口氣息裡,滿是疲憊與哀傷。他轉過身,對胡斐和程靈素道:“此事……先不要告訴若蘭。”
然而,話音未落,他感到身後傳來一聲極輕的抽噎。苗人鳳心中一凜,猛然回頭,隻見苗若蘭不知何時已俏生生地站在他身後,一張小臉煞白,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無聲地滑落。她顯然將一切都聽得清清楚楚。
“娘……”一聲破碎的呼喚,苗若蘭再也支撐不住,轉身哭著跑開了。
“若蘭!”苗人鳳心頭大慟,急忙追了上去。可聽著女兒那壓抑而絕望的哭聲,每一聲都像鞭子抽在他的心上,讓他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南蘭。
他本以為,放她離開,是給了她追尋幸福的自由,她會在田歸農身邊過得更好。可他萬萬沒想到,那短暫的歡愉,竟是如此脆弱,她竟在如花的年紀便撒手人寰。是他錯了嗎?這些年的隔閡與怨恨,究竟是誰的錯?
他追到苗若蘭的房門外,聽著裡麵傳來的哭聲,心如刀割。他知道女兒想去祭拜母親,這是人之常情。但他更知道,天龍門外,田歸農的陷阱正張著血盆大口。他不能讓女兒去冒這個險,更不能讓自己去。
他推開門,緩緩走到女兒身邊,用那雙習慣了握劍、布滿厚繭的大手,笨拙地為她拭去淚水。他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卻也帶著不容動搖的堅決:“若蘭,爹知道你想去。但天龍門……是陷阱。爹現在,隻有你一個親人了。你答應爹,好好待著,彆再讓爹擔心,好嗎?”
苗若蘭抬起淚眼,看著父親鬢邊不知何時已染上的風霜,和他眼中那份深不見底的痛楚與孤寂。她知道,父親的心裡,同樣在滴血。她不忍再讓他為難,哽咽著,用力地點了點頭。
夜色如墨,窗外蟲鳴漸歇,萬籟俱寂。屋內,一盞孤燈搖曳著昏黃的光暈,將牆上的人影拉得纏綿而悠長。胡斐與程靈素正相依相偎,空氣中彌漫著屬於彼此的溫存與安寧。胡斐的手指輕輕滑過程靈素如瀑的青絲,正欲吻上她的額頭,享受這難得的靜謐時刻——
“吱呀”一聲,門發出輕微的聲響。
這突兀的聲響像一盆冰水,瞬間澆熄了室內的所有溫情。兩人身子一僵,霍然抬頭,隻見苗若蘭如一縷白色的幽魂,靜靜地站在門口,清亮的眼眸在昏暗中,直直地望向床榻。
胡斐心中猛地一沉,仿佛被人當胸打了一拳,臉上血色儘褪。程靈素的反應更快,羞憤與驚駭交織,她幾乎是本能地拉起錦被,將自己連同那份無處遁形的窘迫,一同蒙進了被子裡,隻留下一團微微顫抖的輪廓。
空氣仿佛凝固了,隻剩下蠟燭爆裂的輕微“劈啪”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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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蘭……”胡斐的聲音乾澀而沙啞,他掙紮著坐起身,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穩一些,“你……這麼晚了,是有什麼事嗎?”
苗若蘭的目光沒有絲毫閃躲,她仿佛沒有看到床上的曖昧場景,隻是靜靜地看著胡斐,眼神裡帶著一種超乎年齡的執著與哀傷。她緩步走到床邊坐下,裙擺拂過地麵,悄無聲息。
“明天是十五,”她輕聲開口,聲音清冷如月光,“我想讓你帶我去臨鎮的龍泉寺上香。”
她的坦然,反而讓胡斐更加局促不安。他看了一眼被子裡那團“罪證”,又看了看眼前這個故作鎮定的少女,心中五味雜陳。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尷尬,直視著她:“若蘭,你我之間,不必說這些。你不是想去上香,你是想去祭奠你娘吧。”
一語道破,苗若蘭的肩膀微不可察地一顫,眼圈瞬間紅了。她低下頭,聲音裡帶上了一絲懇求:“為人子女,不管……不管怎麼樣,也得去見她最後一麵啊。何況我爹眼睛看不見,我……我隻好來求你了。”
她的哀求像一根細針,紮在胡斐的心上。他何嘗不理解這份孝心,可理智卻如冰冷的鐵索,牢牢地捆綁著他。“這我能理解,”他歎了口氣,語氣變得沉重,“可天龍門就是龍潭虎穴,田歸農正等著我們自投羅網。你現在去,無異於羊入虎口。”
“不是有平大哥你保護我嗎?”苗若蘭猛地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孤注一擲的光芒,“我不怕。”
她的信任,此刻卻成了胡斐最沉重的負擔。“我是能對付敵人,”他苦澀地解釋道,“可一旦交手,我必須分神保護你。到那時,咱們兩個可就都陷入萬劫不複的危險境地了!”
“我不管,我就要你陪我去!”苗若蘭的語氣變得決絕,帶著少女特有的任性,也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我一定要去!”
就在胡斐被她逼得進退兩難之際,被子裡那個一直沉默的身影,突然發出一聲冷笑。程靈素猛地掀開被子,坐起身來,長發微亂,眼神卻銳利如刀。
“你這個小女孩,真是不懂事!”她的聲音冰冷,帶著一絲被攪擾好夢的慍怒,“非得拉著彆人給你陪葬嗎?”
這句話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準地刺中了苗若蘭最敏感的神經。她猛地轉頭,所有的悲傷和脆弱瞬間化為憤怒的火焰,直視著程靈素:“壞女人!你閉嘴!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
兩個女人的目光在空中激烈地碰撞,一個含著委屈與孤勇,一個帶著尖刻與維護。而被夾在中間的胡斐,隻覺得頭痛欲裂,這小小的房間,已然成了一個劍拔弩張的修羅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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