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雖穿著親王服飾，
卻難掩眉宇間的憔悴，
尤其是段正淳，
往日裡風流倜儻的模樣早已不見，
隻剩下眼底化不開的陰翳。
當一名侍衛捧著抄錄的戰書匆匆趕來，
低聲道：
“王爺，
蕭峰那逆賊……發了戰書，
要在萬劫穀獨戰天下。”
段正淳幾乎是搶一般奪過戰書，
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連呼吸都變得急促。
身旁的段正明也湊過來看，
兩人的目光落在“獨戰天下”四個字上時，
身體竟不約而同地因激動而微微顫抖。
“狂妄！
真是狂妄到了極點！”
段正淳猛地將戰書攥在手中，
指節捏得咯咯作響，
可下一秒，
他卻突然爆發出一陣近乎癲狂的大笑：
“哈哈哈！
但他狂得好！
狂得再好不過了！”
他的笑容扭曲得厲害，
眼角眉梢都透著一股狠戾，
全然沒了往日的溫和，
“皇兄你看！
這逆賊害死那麼多人，
毀我大理根基，
如今竟還不知天高地厚，
主動把脖子伸到天下人麵前！
他越是狂妄，
死得就越快！
咱們等了這麼久，
報仇的機會，
終於來了！”
說到“報仇”二字時，
段正淳的聲音驟然變冷，
像是淬了冰的刀子。
他猛地抬頭，
眼中滿是血絲，
過往的畫麵如同潮水般湧上心頭——
李青蘿被這狗賊搶走；
他心愛的女子們或因蕭峰受難，
或因大理動蕩離散；
連他自己，
也被蕭峰間接廢了武功，
從昔日叱吒一方的鎮南王，
淪為隻能苟延殘喘的廢人。
每一筆賬，
都像針一樣紮在他心上，
此刻儘數化作對蕭峰的刻骨恨意。
“就算我們武功已失，
就算我們隻能站在一旁看著，
也要親眼看著他被天下人群起而攻之！
親眼看著他被碎屍萬段！”
段正淳的聲音帶著顫抖，
卻字字咬牙切齒，
“我要看著他的血染紅萬劫穀的土地，
要看著他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
四大家臣的仇、
大理的仇、
還有那些因他而死的人的仇，
都要在他身上討回來！”
身旁的段正明看著他激動的模樣，
輕輕歎了口氣，
卻也點了點頭：
“你說得對，
這是他自尋死路，
也是我們了結恩怨的機會。”
兩人的對話傳到身後的大理殘餘勢力耳中，
原本沉悶的隊伍瞬間有了動靜。
侍衛們眼中重新燃起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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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臣們也挺直了腰板——
蕭峰不僅是段氏兄弟的仇敵，
更是毀了他們家國的罪魁禍首。
此刻聽聞蕭峰主動找死，
壓抑許久的怨氣與恨意終於有了宣泄的出口，
隊伍的士氣瞬間一振，
腳步也不自覺地加快，
每個人的臉上都多了幾分堅定，
仿佛前方不是凶險的萬劫穀，
而是能親手見證仇敵覆滅的複仇之地。
不過，
並非所有人都被這場圍剿的狂熱衝昏了頭腦。
江湖中，
總有那麼些人，
或曾在現場親眼見過蕭峰以一敵百、血染白衣的狠絕，
或曾在少林寺前目睹他硬撼群雄、絲毫不怯的氣魄，
他們深知蕭峰絕非尋常武夫。
此刻聽聞那封戰書，
旁人的狂喜與激動，
在他們心中卻化作了沉沉的不安，
像塊石頭壓得人喘不過氣。
在山間驛站的酒館裡，
幾個背著兵器的江湖人圍坐在角落，
聲音壓得極低，
像是怕被旁人聽見。
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漢子端著酒碗，
眉頭擰成了疙瘩：
“可是……
蕭峰他……
以前哪一次不是被人堵得死死的，
人人都說他必死無疑？
杭州城外被數百人圍著，
少林寺前對上三千名武僧，
結果呢？
他哪次不是活著走出來了？”
旁邊一個穿青衫的書生模樣的人，
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麵，
眼神裡滿是疑慮：
“依我看，
他敢放話獨戰天下，
絕不是瘋了。
會不會是……
他的武功又突破了？
達到了咱們想都不敢想的境界？
不然誰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獨戰天下啊……”
另一個年紀稍長的老者歎了口氣，
聲音裡帶著一絲發顫，
“這得是何等的自信，
又得有何等的實力，
才敢說出這種話？
我一想到他以前的樣子，
就覺得心裡發毛，
總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
怕不是有什麼咱們沒看透的門道……”
還有人接過話頭，
語氣裡滿是忌憚：
“你們忘了？
他這人最會在絕境裡爆發出厲害的本事！
每次看著像是走投無路了，
最後總能拿出更可怕的手段翻盤。
這次他主動把自己放在萬劫穀，
說不定……”
話還沒說完，
鄰桌一個滿臉通紅的壯漢猛地拍了桌子，
聲音洪亮地打斷了他們：
“呸！
你們這群膽小鬼，
淨在這長他人誌氣，
滅自己威風！
不就是個蕭峰嗎？
嚇破膽了吧？”
周圍的人瞬間被吸引過來，
一個個眼神不善地盯著角落幾人。
有人指著他們的鼻子罵道：
“此一時彼一時！
以前他是運氣好，
這次可是朝廷大軍帶著弩箭火器，
還有慕容世家、少林、丐幫這麼多勢力一起上！
他蕭峰難道是三頭六臂的神仙不成？
還能打得過這麼多人？”
“就是！”
一個年輕弟子攥著劍柄，
滿臉不屑，
“他再厲害也是一個人，
內力總有耗光的時候！
咱們這麼多人，
就算一人一口唾沫，
也能把他淹死！”
更有人怒目而視，
語氣帶著嘲諷：
“你們要是怕死，
現在就收拾東西滾回去，
彆在這說喪氣話，
妨礙我們為民除害！
彆到時候見了蕭峰，
連拔刀的膽子都沒有！”
那些原本低聲議論的人，
被這陣仗嚇得臉色發白，
想說什麼，
卻被眾人的怒罵聲堵得說不出話，
最後隻能悻悻地低下頭，
喝著碗裡的冷酒，
將剩下的疑慮咽回了肚子裡。
酒館裡的喧囂又重新響起，
滿是對蕭峰的不屑與對功勳的渴望，
方才那點清醒的聲音，
早已被狂熱的聲浪徹底淹沒，
連一絲痕跡都沒留下。
狂熱、
仇恨、
貪婪以及對巨大聲望的渴望，
如同一個巨大的漩渦，
裹挾著幾乎所有勢力，
以更快的速度、
更堅定的殺意，
撲向了那座仿佛正張開懷抱等待他們的萬劫穀。
幾乎所有人都認定，
蕭峰這是在自尋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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