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靖康七年,秋。
垂拱殿內,龍椅上的官家青筋暴起,一聲嘶力竭的“戰”字劈裂空氣,像塊燒紅的巨石砸進死寂的深潭——激起的從不是細碎漣漪,而是卷著黃沙與血味的狂濤,瞬間便要吞沒整個帝國。
求和的路早被踏斷,亡國的刀已架在脖頸,滿殿文武的恐懼、宮牆深處的屈辱,此刻全擰成了一股近乎癲狂的氣,從汴京的宮城根,順著禦街蔓延到四方州縣,成了全民皆戰的嘶吼。
三百年承平養出的惰性,早被酒肉泡得鬆散,可“國將不國”的尖刺狠狠紮進心口,硬是把那點渙散擠碎、揉爛,爆發出最後一股力量——混亂,卻帶著玉石俱焚的狠勁。
大宋皇帝的旨意,裹著八百裡加急的火漆,晝夜不息地發往全國各路、州、府、軍、監。
紙頁上的字鐵畫銀鉤,字字都沾著決絕:“遼主蕭峰,欲亡我社稷,絕我祭祀。
著令全國進入非常之期,一切以抗遼為先!”
財政上,國庫早空得能跑老鼠,就連皇帝私庫的內帑也已見底,卻仍要與臨時加征的“抗遼救國稅”“保國捐”一同,被強行注入國庫,勉強撐起一絲虛火。
各級官吏紅了眼,哪怕是從前把貪墨的銅錢往地窖裡藏的蛀蟲,此刻也攥緊了算盤——國若亡了,地窖裡的銀子不過是遼人的囊中之物。
催科之吏如狼似虎,腰間的刀鞘撞得青石板當啷響,穿梭在市井鄉村。
銅錢被布袋裹著,勒得肩頭發紅;
絹帛卷成捆,堆在板車上晃悠;
糧米從穀倉裡舀出,灑了一路白花花的碎粒;
就連百姓灶台上的鐵鍋、案頭的菜刀,也被以“支援前線”的名義奪走,給的那點補償,薄得像張廢紙。
婦人捂著臉嗚咽,漢子攥緊拳頭卻不敢作聲,隻能看著自家的鐵器被搬上大車。
富庶的江南、蜀中扛下了大半負擔,運河上的軍資船首尾相銜,密得遮住了水麵,船夫們光著膀子喊號子,號子聲沉得像灌了鉛,每一聲都裹著悲愴的狠勁,晝夜不停往北方去。
軍事上,樞密院的文書堆得比山高,被小吏們捧著、跑著,雪片似的飛出京城。
河北、陝西的邊軍剛從潰敗中爬起來,殘兵們衣甲破碎,臉上還帶著血汙,就被拉到空地上重組;
空缺的將領職位,要麼從活下來的老兵裡火線提拔,要麼從京中禁軍中抽調——哪怕京中禁軍本就疏於操練,平日裡隻會在禦街上耍花槍,同樣不堪一戰,也得硬著頭皮填上去。
朝廷總算破了“強乾弱枝”的祖製,一道令下,長江以南各路的廂軍、鄉兵,連帶著地方上的團練武裝,都要把最精壯的漢子挑出來,火速北調。
各地州縣的校場頓時熱鬨起來,塵土裹著汗味飄出半裡地,新兵們握著竹槍的手磨出血泡,木棍敲在地上的聲音雜亂無章;
軍官扯著嘶啞的嗓子嗬斥,唾沫星子濺在新兵臉上;
旁邊的鐵匠鋪裡,爐火徹夜不熄,紅鐵被大錘砸得叮當作響,火星子濺到地上,燙出一個個小黑點,匠人們光著脊梁,把趕製的兵甲器械往車上堆。
武器不夠,就用削尖的竹槍、磨亮的木棍湊數;
鎧甲不夠,就把厚棉襖浸了水,凍得硬邦邦的,權當鐵甲穿。
一支支隊伍往北邊開拔,番號亂得記不住,有的穿皮甲,有的裹棉襖,有的扛長槍,有的提短刀,士氣卻異常亢奮——也有麻木的,隻是跟著隊伍走,腳底板磨出了血泡也不敢停。
道路兩旁,百姓們站得稀稀拉拉,顴骨高聳,眼窩深陷,臉上泛著菜色,隻是默默看著隊伍走過;
臨時搭起的粥棚前,插著“抗遼保國”的小旗,粗瓷碗碰得叮叮當當,米粥裡飄著幾粒米糠,卻還是要舀給路過的士兵。
輿論上,朝廷把所有宣傳的力氣都使了出來。
翰林院的學士們圍在案前,握著狼毫的手因激動而微微顫抖,墨汁濺在宣紙上,暈開一片片暗紅如血。
一篇篇檄文、詔告、動員令寫得慷慨激昂,字裡行間都在泣血:把蕭峰寫成“率獸食人”“欲絕我華夏衣冠”的亙古魔頭,把這場戰爭定成“華夷生死之戰”“文明存續之戰”。
這些文章抄錄了無數份,貼在各州縣的城門上、集市裡,差役們敲著銅鑼繞著集市走,鑼聲當當,嗓門喊得嘶啞:“遼狗蕭峰,率獸食人,欲絕我華夏衣冠——”
茶樓酒肆裡,說書藝人被組織起來,拍著醒木開講,說的是“楊家將”“霍去病”的抗外族故事——雖說霍去病是大漢朝的將領,可這些同類型的英雄傳奇早已被人翻出,添油加醋改編一番,搬上了說書的戲台。
說書藝人們唾沫橫飛,說楊六郎槍挑遼將,說霍將軍大破匈奴,台下穿粗布短打的漢子們聽得血脈賁張,攥緊了拳頭,恨不能立刻抄起桌上的酒碗摔在地上,提刀就往北方衝。
一種悲壯又狂熱的“玉碎”氛圍,被官府悄悄引著,從宮牆裡飄出來,繞著市井轉,裹著鄉村走,最後彌漫了整個朝野——人人都知道,這一戰,退不得,也輸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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