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的李海波眸光微閃,操著中文與小泉攀談起來。
精明的小泉立刻抓住機會,將76號的事無巨細地問了個遍。
李海波也知無不言。反正一邊是鬼子,一邊是漢奸,他們要是因此產生嫌隙,豈不是更好?
見李海波與兩位長官聊得火熱,其他人也紛紛放下戒心。
隨著山本、小泉相熟的姑娘加入,現場氣氛愈發高漲。
李海波周旋其中,與眾人頻頻舉杯,而喝下的酒實則都收進了隨身空間。
……
夜色漸深的鬆鶴樓裡,客人已散得七七八八。
餘大貴立在大廳中央,粗糲的手掌揮動著指揮小二收拾杯盤狼藉,抹布擦過桌麵的聲響混著零星腳步聲。
他偶爾抬眼望向二樓緊閉的包廂,渾濁的眼底泛起欣慰的漣漪——自家兒子的事業總算是站穩了腳跟。
此刻二樓正觥籌交錯。餘海倉擺下的慶功宴仍在熱鬨進行,參與走私的憲佐隊兄弟們推杯換盞,酒香混著笑罵聲從門縫溢出。
直到包廂木門“吱呀”敞開,餘海倉被眾人簇擁著現身,周圍憲佐滿臉堆笑,奉承話不要錢似的一句接一句。
隻是此刻圍在他身邊的人數,比昨日押貨的人手多出了一倍多。
把憲佐們送走,父子倆鬆了口氣回到大廳喝茶。
“總算走了,你這幫兄弟真能喝!來喝杯涼茶消消暑!”餘大貴往青花瓷杯裡續了半盞涼茶,茶霧氤氳中,他望著兒子眼下青黑如墨,喉頭滾動著歎出長氣,布滿老繭的手搭上他肩頭:“兒子,創業很辛苦吧?
男人做事業就沒有不辛苦的。
想當年爹在醉仙樓當學徒的時候,挨過多少打,吃過多少苦,不都一樣過去了嗎?”
餘大貴的手指摩挲著杯沿,歎了口氣,“可惜爹隻有這點本事,積攢下這家鬆鶴樓就是爹的極限了。
在事業上,爹給不了你太多幫襯和支持!
好在如今在憲兵司令部得了太君賞識。
好好乾,爹看好你,總有出人頭地的一天!”
餘海倉聽得眼圈泛紅,喉結劇烈滾動,捏著茶盞的指節泛白,“爹,我想跟您借筆錢。”
餘大貴手中的紫砂壺險些滑落,渾濁的眼睛瞬間瞪大,“什麼?你不是剛做成一單生意賺了錢嗎?怎麼還要借錢?”
“爹您知道昨天我為什麼回來得那麼晚嗎?”餘海倉垂眸盯著杯裡浮沉的茶葉,聲音悶得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
餘大貴皺起眉頭,布滿皺紋的額頭擠出溝壑,“我還真想問你呢,新橋鎮也不算遠呐,怎麼去了一日一夜,今天早上才回來?”
“其實,昨天的貨讓人黑吃黑了!”餘海倉猛地抬頭,眼裡血絲密布。
“什麼?”餘大貴“謔”地站起身,八仙桌上的茶盞跟著晃出漣漪。
餘海倉喉頭滾動著,把從押貨到新橋鎮後,被大軍打劫的經過快速複述一遍。
末了,他將杯碗重重砸在桌上,“這次多虧了李隊長,帶著涉穀曹長找回了貨款。不然憲兵司令部的貨丟了,賠錢都不一定能擺平,說不定還得掉腦袋!”
餘大貴哆嗦著嘴唇,手指死死摳住桌沿。“傷~傷著人了嗎?”
“對方全死了!被涉穀曹長扣上了遊擊隊的帽子,正報上去邀功呢!”餘海倉抹了把臉,一臉的後怕。
老人跌坐在竹椅上,藤條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兒子,走私生意這麼危險,要不咱彆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