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謔!您這雙標玩得夠溜啊!”
眾人笑著一團!
笑聲漸漸歇了,李海波端起茶碗抿了口,指尖在溫熱的碗沿上摩挲片刻,忽然開口:“幾位叔伯,有件事想請教你們。”
老鄭頭正往煙鬥裡塞煙絲,聞言抬眼,煙杆在掌心敲了敲:“啥事?儘管說,跟我們還客氣啥。”
李海波往門口瞟了眼,壓低聲音:“你們都是在上海道上摸爬滾打幾十年的老前輩,常跟三教九流打交道,我想問問,現在哪個黑市能穩妥些?”
老譚頭捏著棋子的手“啪”地頓在棋盤上,眉頭立馬皺起來:“黑市?你打聽那地方乾啥?”
他往地上啐了口,“最近風聲緊,鬼子的憲兵隊天天在街上晃,前幾天江灣那邊的黑市剛被抄了,據說抓了不少人。”
“想弄點緊俏物資。”李海波沒細說,隻含糊帶過。
幾位老人對視一眼,老鄭頭把煙杆在桌腿上磕了磕,沉聲道:“上海的黑市多了去了,街角巷尾的臨時攤點,今天在這兒明天在那兒,不是圈內人根本摸不著門,進去了也容易被坑。”
他頓了頓,往李海波那邊湊了湊,“但真要說固定的,有那麼幾個,都是背後有大勢力撐著的。”
“早先最大的黑市在老縣城邊的十六鋪碼頭,三教九流都往那兒鑽。”老瞎子接過話頭,指尖在棋盤上劃著圈,“大黑市有大黑市的好處,一是東西全,小到西藥,大到軍火,隻要你出得起價,基本都能尋著。
二是背後的勢力盤根錯節,青幫、商會,甚至有些租界裡的洋人都在裡頭插了手,誰也不敢一家獨大,交易時反倒規矩些,不容易出黑吃黑的事。”
“可惜啊,”老鄭頭歎了口氣,點上煙吸了一口,煙霧繚繞中眯起眼,“前陣子被鬼子盯上了,連著抄了三次,現在搬到徐家彙去了。
那邊靠著法租界,鬼子的手伸不太過去,還算安穩。
聽說現在連有些日本人手裡流出來的東西——像什麼軍用罐頭、西洋藥,在那兒都能交易到。”
李海波抬頭問:“我自己去,能摸到地方嗎?”
老鄭頭磕了磕煙杆裡的灰,篤定道:“讓水根帶你去吧。他有個朋友叫劉三,是那兒的地頭蛇,專做牙子生意,三教九流都熟,你要啥物件,他眨眨眼就能給你尋來,還能壓價。”
“那敢情好。”李海波鬆了口氣,“那就麻煩水根哥晚上帶我走一趟?”
“這有啥麻煩的。”老鄭頭揚聲朝後院喊,“水根!晚上跟你波哥跑趟徐家彙!”
後院傳來水根含混的應和聲,夾雜著嬰兒的哭鬨,倒顯得格外鮮活。
熊奎在一旁聽得心癢,甕聲甕氣地湊過來:“波哥,我也陪你去。
那地方三教九流紮堆,保不齊有不長眼的,我這身板往邊上一站,好歹能擋擋事,多份保險。”
李海波被點頭應下:“行,那就一起。”
老鄭頭又猛吸了口煙,煙圈從鼻孔裡鑽出來,沉聲道:“徐家彙那片水深得很,表麵上是攤販紮堆,暗地裡藏著不少鬼子的眼線,穿得跟普通百姓沒兩樣,就盯著生麵孔。
還有些地痞流氓,專挑外來人敲竹杠,你要是多嘴問一句價,他們能纏得你脫不開身。”
他用煙杆點了點桌麵,加重語氣:“你們去了少說話,水根會教你們幾句行話——問價彆說‘多少錢’,得說‘這物件值幾成’;要還價就說‘手頭緊,勻著點’。
見了劉三,他幫你還價的話,他說多少就多少,嫌貴可以不賣,但彆再壓價了。
彆打聽他的底細,那家夥身上的秘密多,問多了惹禍。交易完立馬走人,彆在裡頭閒逛,夜長夢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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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譚頭也跟著敲邊鼓:“尤其彆露錢財,那兒的扒手也多。”
李海波聽著一愣,“啊!這麼說,我還是把猴子也帶上吧。那小子本來就是扒竊高手,扒手防扒手更專業。”
老譚頭眼睛一亮,把棋子往棋盤上一放:“正好!把楊春也帶上!讓他跟著長長見識。”
“行!”李海波一口應下,“人多也壯膽。”
正說著,水根抱著繈褓從後院出來,袖口還沾著點洗尿布的水漬,臉上卻帶著笑:“小波,黑市不能去太早,那些正經攤販得等巡捕換崗後才敢露麵,晚上吃過飯,八九點鐘動身都來得及。”
“好的,我不急,還得等板鴨和猴子呢。”李海波看著他懷裡熟睡的嬰兒,眼底柔和了些,“你先把娃照顧好。”
水根咧嘴笑:“沒事,米秀看著呢。晚上我帶你們抄近路,從法租界的後巷穿過去,能避開鬼子的崗哨。”
李海波點頭應下,心裡正想著侯勇和楊春怎麼還不來,就見老鄭頭忽然想起什麼,往棋盤上敲了敲煙杆:“對了,讓猴子彆耍他那套‘手藝’,到了那兒規矩點。在彆人的地界上鬨事,真要是被逮著,咱們的麵子也不好使。”
“我知道,會叮囑他的。”李海波笑了笑。
正說著,侯勇和楊春開著卡弟拉客停在了店門口,侯勇手裡還拎著個油紙包,一下車就嚷嚷:“波哥!剛在巷口買了兩斤糖炒栗子,熱乎著呢!”
他瞧見滿院子的人,笑嘻嘻地把栗子往桌上一放:“譚爺爺、鄭伯、熊叔,剛出鍋的糖炒栗子,趁熱嘗嘗!”
老譚頭沒接栗子,眼睛卻瞟見了跟在侯勇身後的楊春,嘴角一歪,“板鴨,聽說荷花丫頭打你了?”
楊春臉“騰”地紅了,手忙腳亂地擺著:“沒、沒有的事!爺爺您聽誰說的?荷花姐……荷花姐不知道多疼我!”
“哦?是挨打的疼吧?”老譚頭“嗤”了聲,放下手裡的棋子站起身,一把拽住楊春的胳膊,“沒出息的東西!跟我去後院,爺爺教你幾招絕活!”
“不、不用了爺爺!”楊春使勁往後縮,“我跟荷花姐那是鬨著玩呢……”
“什麼不用!”老譚頭眼一瞪,硬是把他往後院拖,“想當年我跟她爹樊老虎打架,從來就沒輸過,爺爺教你幾招專克她的詠春!”
侯勇在一旁啃著栗子,含糊不清地笑:“譚爺爺這是要幫板鴨重振夫綱啊?
不過說真的,板鴨你是得練練,總被姑娘家揍,傳出去不好聽。”
李海波也跟著打趣:“反正他現在確實打不贏,多學點本事,最起碼將來不至於被揍得太慘,留條小命傳宗接代不是?”
眾人正笑鬨著,老瞎子忽然笑眯眯地湊到李海波跟前,“小波!聽說你腎虧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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