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停了。
宮殿裡靜得可怕，隻有言靈本源的藍色蓮花在緩緩呼吸，每一次綻放，都有細碎的藍光簌簌落下，像揉碎的星子。空氣裡彌漫著純淨到極致的靈氣，甜潤得沁人心脾，卻又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壓迫感，那是封印之力在無聲地警示。
眾人的目光，都鎖在宮殿角落的身影上。
西極皇室的錦袍是暗紫色的，繡著纏枝蓮紋，邊角用金線勾勒，在藍光映照下泛著冷冽的光澤。那人轉過身時，腰間的玉佩晃了晃，發出清脆的叮當聲——那玉佩的形製，竟與楚星河之前見過的西極皇室令牌一模一樣，隻是上麵刻的不是皇室徽記，而是一朵蜷縮的黑蓮。
“趙燁？”楚星河的聲音沉了下去，握著太虛神霄劍的手指緊了緊。劍身上的青黑藍金四色紋路輕輕流轉，像是在呼應他心中的波瀾。
他認識這個人。
北冥寒都密會時，趙燁曾作為西極皇室使者隨行，臉上總是掛著溫和的笑，說話做事滴水不漏，誰也想不到，這位看似無害的二皇子，會出現在天宮核心區，還帶著如此詭異的氣息。
趙燁笑了，笑容依舊溫和，眼底卻沒有半分溫度。他抬手摩挲著腰間的黑蓮玉佩，指尖劃過紋路時，動作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小心翼翼——那是緊張時的習慣，楚星河記得，當初在寒都談判，每當涉及靈氣礦脈的分配，他就會做這個動作。
“楚兄彆來無恙。”趙燁的聲音溫潤，卻像裹了一層冰，“沒想到，我們會在這裡重逢。”
“你就是陰鑰？”楚雨柔往前踏出一步，眉心的淡藍色印記輕輕顫動，與趙燁腰間的玉佩產生了微弱的共鳴。她能感覺到，那玉佩裡藏著一股與自己同源卻又截然相反的力量，陰冷、沉凝，像是深冬的寒潭。
趙燁沒有否認，隻是抬眼看向藍色蓮花，目光複雜：“言靈本源，三千年了，終於又有人能走到這裡。”他頓了頓，轉頭看向楚星河，“楚兄大概想不到，西極皇室守護的，從來不是什麼國運，而是這把‘陰鑰’。”
“九幽教挾持了你的母妃，對不對？”白芷突然開口，手中的赤陽玉簪微微發燙，尖端的紅光一閃而逝。她的目光落在趙燁的手腕上，那裡有一道淡淡的勒痕，像是被鎖鏈長期束縛留下的印記。
趙燁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恢複如常，隻是摩挲玉佩的動作更快了些：“神宮醫仙的傳人，果然敏銳。”他歎了口氣，聲音裡終於透出一絲疲憊，“九幽教抓了母妃和太子，逼我交出陰鑰，幫他們開啟言靈本源。”
“開啟本源？”蘇清月皺起眉，胸前的玉佩輕輕晃動，“古籍上說，雙鑰合一，是為了加固封印，不是開啟！”
“古籍？”趙燁冷笑一聲，語氣裡帶著幾分自嘲，“那是言靈聖母留下的謊言。”他抬手一揮，一道黑色的光帶從玉佩中飛出，在空中化作一段影像——畫麵裡，言靈聖母手持雙生晶體，站在封印前，神色凝重，而封印之下，是翻滾的黑氣，隱約能看到無數扭曲的影子。
“言靈本源根本不是力量的源頭，是封印的核心。”趙燁的聲音沉了下去，“封印的，是天宮實驗失敗後誕生的‘言靈心魔’。當年聖母耗儘力量將它封印，留下雙生鑰匙，本是為了讓後人在封印鬆動時加固，可九幽教不知道從哪裡得到了殘缺的記載，以為開啟本源就能掌控天下言靈之力。”
楚星河心中一動，想起了古葬坑的邪祟氣息：“古葬坑的邪祟，就是心魔的分身？”
“是，也不是。”趙燁搖頭，“心魔的力量能侵蝕生靈，古葬坑的邪祟，是被侵蝕後的產物。九幽教想要放出心魔，用它的力量汙染整個大陸的靈氣，到時候，所有人都會變成他們的傀儡。”
淩霜摸了摸鼻尖，鋼劍在手中轉了個圈，霜氣隱隱冒頭：“娘的！這雜碎教的算盤打得真響！那你為啥不早說？非得跟著他們演戲？”
趙燁的臉色暗了暗，指尖的力道讓玉佩微微發白：“我說了，他們就會殺了母妃和太子。西極皇室的兵權，一半在主戰派手裡，一半被九幽教控製，我沒有選擇。”他看向楚雨柔，眼神複雜，“直到我看到你，看到陽鑰現世，我才知道，或許還有另一條路。”
“什麼路？”楚雨柔追問，眉心的印記光芒更盛，與趙燁的玉佩共鳴越來越強，宮殿裡的符文開始嗡嗡作響，藍色蓮花的光芒也變得忽明忽暗。
“雙鑰共振，不僅能加固封印，還能淨化心魔的力量。”趙燁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希冀，“但需要兩個人完全信任彼此，心意相通，否則，不僅無法淨化，還會讓封印徹底崩解。”
楚星河眉頭緊鎖，握著劍的手沒有放鬆：“你讓我們怎麼信你？九幽教的鬼麵人，手腕上也有同款玉佩。”
“那是九幽教仿造的。”趙燁解下腰間的玉佩，拋給楚星河，“真正的陰鑰，裡麵藏著西極皇室的血脈印記，你可以用符劍檢測。”
楚星河抬手接住玉佩，觸手冰涼，玉佩上的黑蓮紋路裡，果然有一絲微弱的金色氣息，與之前西極士兵身上的靈氣波動同源。太虛神霄劍輕輕震顫，青金色的光芒掃過玉佩，沒有發出警示——這是符劍解鎖的“鑒真”功能，能識彆血脈印記的真偽。
“是真的。”楚星河沉聲道。
就在這時，宮殿突然劇烈震顫起來，藍色蓮花周圍的符文開始閃爍紅光，一股濃鬱的黑氣從蓮花下方的地麵冒了出來，帶著刺耳的嘶吼聲。趙燁臉色大變：“不好！九幽教的人在外麵攻擊封印！他們想強行破陣！”
眾人轉頭看去，隻見宮殿的石門正在緩緩碎裂，黑色的煞氣如同潮水般湧進來，空氣中的純淨靈氣瞬間被汙染，變得粘稠而腥臭。鬼麵人的沙啞笑聲從門外傳來：“趙燁，你果然背叛了教主！不過沒關係，隻要殺了你們，拿到雙鑰，一樣能開啟封印！”
“娘的！這雜碎陰魂不散！”淩霜怒吼一聲，鋼劍霜氣暴漲，朝著石門方向衝去，“俺來擋住他們！”
木青的左眼龍紋瞬間亮起，青色光刃凝聚：“我幫你！”
兩人並肩衝到石門後，冰刃與青刃交織成一道防禦網，擋住了湧進來的煞氣。但煞氣越來越濃，鬼麵人的力量遠超之前，防禦網很快就出現了裂痕，淩霜的胳膊被煞氣擦到，立刻冒出黑煙，疼得她齜牙咧嘴。
“楚大哥，快！”楚雨柔焦急地喊道，眉心的印記已經亮得刺眼，“再晚就來不及了！”
楚星河看向趙燁，眼中閃過一絲掙紮。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這個曾經的“敵人”，可眼下的情況，已經沒有時間猶豫。如果封印崩解，心魔出世，後果不堪設想。
“我信你。”楚星河突然開口，將玉佩拋還給趙燁，“但如果這是騙局，我會親手殺了你。”
趙燁接住玉佩，眼中閃過一絲釋然，他快步走到楚雨柔身邊，將玉佩貼在自己眉心。黑色的玉佩瞬間亮起，與楚雨柔眉心的淡藍色印記遙相呼應，一道黑色的光帶和一道藍色的光帶在空中交織，形成一道黑白相間的光柱，朝著藍色蓮花射去。
“雙鑰共振，言靈歸位！”趙燁和楚雨柔同時喊道。
光柱擊中藍色蓮花的瞬間，蓮花猛地綻放，耀眼的藍光淹沒了整個宮殿。那些湧進來的煞氣，在藍光中如同冰雪遇火，瞬間消融，發出滋滋的聲響。石門後的鬼麵人發出一聲憤怒的嘶吼，似乎被藍光灼傷，煞氣暫時退了下去。
楚星河能感覺到，宮殿裡的封印之力在快速增強，藍色蓮花下方的黑氣越來越淡，嘶吼聲也漸漸減弱。但就在這時，趙燁突然悶哼一聲，嘴角溢出鮮血，黑色的玉佩開始發燙，上麵的黑蓮紋路竟然在慢慢變紅。
“不好！他的玉佩被九幽教下了咒！”白芷臉色大變，手中的赤陽玉簪紅光暴漲，朝著趙燁飛去，“這是‘蝕魂咒’，會借著雙鑰共振的力量，侵蝕他的靈魂，同時汙染封印！”
赤陽玉簪的紅光落在趙燁的玉佩上，發出刺耳的碰撞聲。趙燁渾身顫抖，臉色蒼白如紙，眼神開始變得渙散，身上的氣息也越來越陰沉，像是被什麼東西控製了。
“我……控製不住了……”趙燁的聲音變得沙啞，帶著一絲詭異的笑意，“心魔……好強的力量……”
楚雨柔大驚失色，想要撤回言靈之力，卻發現雙鑰之間的共振已經形成，根本無法中斷。藍色蓮花的光芒開始變得渾濁，原本純淨的靈氣中，夾雜著一絲黑色的紋路。
“楚大哥！怎麼辦？”蘇清月焦急地喊道，胸前的玉佩光芒黯淡，已經無法再提供防護。
楚星河眼神一凝，沒有絲毫猶豫，手中的太虛神霄劍猛地刺向趙燁的玉佩。四色紋路瞬間爆發，青黑藍金交織的力量順著劍身湧入玉佩，與赤陽玉簪的紅光彙合，形成一股強大的淨化之力。
“鐺！”
劍刃與玉佩碰撞的瞬間，耀眼的光芒炸開，趙燁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身體被震飛出去，重重地撞在牆壁上。他腰間的玉佩裂開一道縫隙，黑色的煞氣從縫隙中湧出，化作一縷黑煙，朝著藍色蓮花下方的封印衝去。
“想跑？”楚星河冷哼一聲，符劍一揮，一道四色光刃斬出，將黑煙劈成兩半。黑煙在空中扭曲了一下，竟然凝聚成一個小小的鬼麵，發出尖銳的笑聲，然後鑽進了地麵的裂縫中，消失不見。
趙燁緩緩爬起來，臉色蒼白如紙，嘴角不斷溢出鮮血，眼神卻恢複了清明。他看著楚星河，苦笑道：“多謝楚兄……若不是你，我恐怕已經成了心魔的傀儡。”
“那縷煞氣鑽進了封印裡。”楚星河眉頭緊鎖，看向藍色蓮花下方，那裡的黑氣似乎又濃鬱了幾分，“它會加速封印鬆動。”
白芷走到趙燁身邊，拿出一枚療傷丹藥遞給他：“蝕魂咒已經暫時壓製，但想要徹底解除，需要神宮的‘清心露’。”她頓了頓，補充道，“我知道哪裡有，不過要穿過遺跡的‘噬魂通道’。”
“噬魂通道？”木青扶著牆壁站起來，左眼龍紋黯淡無光，“那是遺跡裡最危險的地方，裡麵全是被心魔侵蝕的怨靈。”
“現在沒有彆的選擇了。”趙燁服下丹藥，氣息稍微穩定了些，“九幽教不會善罷甘休，他們肯定還會再來。而且，剛才那縷煞氣鑽進封印，用不了多久，心魔就能衝破第一層封印。”
楚雨柔走到藍色蓮花旁，伸出手，輕輕觸碰花瓣。藍色的光芒順著她的指尖湧入體內，她眉心的印記光芒大漲，腦海中突然閃過一段清晰的記憶——
言靈聖母站在封印前，對著身邊的兩個孩子說：“雙鑰是希望，也是枷鎖。未來的路，要靠你們自己選，是守護，還是毀滅，全在一念之間。”
那兩個孩子，一個眉心有淡藍色印記，一個腰間掛著黑蓮玉佩，模樣竟然與她和趙燁有幾分相似。
“我知道了。”楚雨柔睜開眼睛，眼中閃過一絲堅定，“聖母留下的不僅是雙鑰，還有解除蝕魂咒的方法，就在噬魂通道的儘頭，那裡藏著神宮的秘庫。”
“那就走！”淩霜抹了把胳膊上的傷口，鋼劍一揚，“娘的！不管是怨靈還是雜碎教，俺都陪他們耗到底！”
楚星河點了點頭，率先朝著宮殿後方的通道走去。那裡的牆壁上，刻著與之前石室相同的言靈符文，隻是紋路更密集，顏色也更深，像是被歲月浸泡過。
眾人跟在他身後，通道裡的空氣越來越陰冷，靈氣也變得稀薄起來。牆壁上的符文開始發出微弱的紅光，像是在指引方向，又像是在警示危險。
走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前方突然傳來淒厲的哭聲，那聲音尖銳而絕望，像是無數女子在同時哀嚎，聽得人頭皮發麻。淩霜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尖，鋼劍上的霜氣都變得不穩定起來：“這是啥玩意兒？聽得俺心裡發毛。”
“是怨靈的哭聲。”趙燁的臉色凝重起來，“噬魂通道裡的怨靈，大多是當年天宮實驗的受害者，她們的靈魂被心魔侵蝕，永遠困在這裡，隻能靠吸食生靈的精氣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