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天真爛漫的話語,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在馬廄中漾開一圈微瀾。
蕭蘭第一個笑出聲來,“茵茵你真笨!馬的蹄子那麼硬,就是它的‘鞋子’呀!而且形狀那麼怪,怎麼穿鞋子嘛!”
馬夫也忍俊不禁,覺得這小公主的想法著實有趣。
但顧達和昭武公主,卻同時心頭微動。
顧達是心中暗喜,他正猶豫如何說出馬蹄鐵呢,茵茵這稚氣十足的發問簡直是天賜良機!
從“保護腳”這個最樸素、最直接的需求出發,遠比談一些技術原理更容易讓人接受。
昭武公主則是目光一凝。
她看著追風那剛剛經過處理、包紮著的蹄子,又想起它反複發作的潰爛。
保護?如果真有一種方法,能為戰馬這最易損耗的部位提供額外的防護……
以前也並不是沒有人想過,隻是馬蹄的硬度已經超過的世上所有的鞋子,穿與不穿又有什麼區彆。
更何況馬的奔跑太過頻繁,任何鞋子都撐不了多長時間。
相反,這絕對是一筆巨大的消耗。
顧達沒有立刻反駁蕭蘭,而是露出認真思索的神情,蹲下身,指著追風那厚實卻帶著傷痕的蹄底,溫和地對茵茵,同時也是對所有人解釋道。
“茵茵說得對,馬兒的腳,也就是蹄子,雖然很硬,但長期在崎嶇的道路上奔跑,尤其是馱著人或重物的時候,磨損會很厲害。”
“有時候還會被尖銳的石子、碎木劃傷,或者像追風這樣,因為反複磨損、受傷,加上照顧不當,就爛了,總也好不了。”
“幾乎所有的戰馬應該都會有這個問題吧?”
顧達說完就看向了昭武公主,關於這點,顧達以前從不少書和視頻中就看到過。
昭武公主沉默一瞬,方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沙場磨礪出的沉鬱。
“你所言,分毫不差,戰馬蹄甲,乃耗損之首。”
“衝鋒陷陣,長途奔襲,涉水踏雪,所過之處,無不是對蹄甲的磋磨。”
“軍中每年因蹄甲崩裂、潰爛、過度磨損而不得不退役乃至廢棄的戰馬,十匹之中,少說也有一二。”
“此乃騎兵之殤,亦是軍費一項不小的消耗。”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追風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疼惜與無奈,“追風隨我征戰多年,傷痕累累,這蹄疾便是舊傷積累所致。”
“尋常馬匹,若蹄甲磨損過甚,往往隻能休養,待其緩慢再生。可戰場之上,何來這等閒暇?”
“許多好馬,便是這般生生耗損了。若真有一種法子,能護住這馬蹄……”
她沒有說完,但未儘之言中的沉重與期待,已清晰可聞。
那不僅僅是對一匹愛馬的關切,更是對千千萬萬戰馬命運、對騎兵戰力的深切憂慮。
顧達站起身,說道,“所以,茵茵‘給馬穿鞋子’的想法,雖然聽起來有些像小孩子話,但道理上,未必行不通。”
“我們人的腳底有柔軟的皮肉,所以需要鞋子來保護。馬的蹄甲雖然堅硬,但它本身也在不斷生長、磨損。”
“如果能在馬蹄底部,加一層更堅硬、更耐磨的‘護甲’,將這最容易受傷、磨損的地方保護起來,隔絕沙石泥土的直接傷害……”
“肯定…或許能減少很多蹄部的傷病,讓馬兒跑得更久、更安穩。”
這番話,顧達說得儘量平實,將馬蹄鐵的核心功能——保護,清晰地提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