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某荒僻處,一處隱蔽卻顯要的地段上,密布著密密麻麻的粗獷帳篷。
帳篷群中央,矗立著一座明顯異於周遭的蠻軍軍帳——它不僅體積更為龐大,輪廓雄渾厚重,更透著一股懾人的威嚴氣勢,在漫天風沙中穩穩占據著核心位置,宛如荒漠中蟄伏的巨獸。
大帳內,蠻軍首領戈努正坐在一張粗獷厚重的熊皮椅上。
他身形壯碩如鐵塔,黝黑粗糙的皮膚泛著古銅色光澤,頭頂的黑灰色熊皮帽垂著蓬鬆獸毛,恰好遮住額頭的舊疤。
兩肩各垂著一條油亮的大辮子,辮梢往上打折盤成小巧的結,隨著他細微的動作輕輕晃動;左耳墜著一枚銅製大耳環,在牛油燈的光線下泛著冷硬的光。
他顴骨高聳,鼻梁呈鋒利的鷹鉤狀,上唇光潔無胡,唯獨下顎留著一撮修剪整齊的山羊胡,隨呼吸微微顫動。
此刻,戈努雙手按在案角嶙峋的帥案上,閉著眼煩躁地沉思,指腹用力揉搓著突突跳動的太陽穴,眉宇間擰著一團化不開的戾氣,顯然是被某件棘手之事纏得滿心焦灼。
不多時,一名身材高大、身披猙獰狼甲的魁梧漢子疾步走進帳內。
他腳步鏗鏘有力,腰間背後交叉懸掛著兩柄彎刀,腦袋剃得油光鋥亮,隻留頭頂一處細細的小辮子。
漢子快步走到戈努身前,右手抬起扶住左肩,動作乾脆利落地躬身稟報:“首領,我們安插在天朝內部的細作已傳回消息——阿魯紮身死,拓軍超被朝廷清算,此消息千真萬確。”
戈努聞言,緩緩睜開眼,眸中戾氣稍斂,卻添了幾分凝重,一聲長歎後沉聲道:“這天朝果然人才濟濟!”
“一個拓金鵬,便穩穩地將我們擋在關外;如今,天朝皇帝又派來了三十多年前名震天下的沈擎空。”
“這老東西已是遲暮之年,或許不足為患,可他那兩個孫女,更非等閒之輩,著實令人頭疼!”
“尤其是沈冰心,不過二十出頭,便已能斬殺阿魯紮!她這一舉動,無疑將局勢攪得更亂,對我蠻族而言,不知是福是禍啊。”
那壯漢聞言,語氣篤定地躬身應道:“首領,以屬下看,眼前局勢對我蠻族大有裨益!”
“拓金鵬與沈擎空本就會因權勢、舊怨成對立之勢,我們大可暗中派遣精明之士接近拓金鵬——沈家害得他兒子活活淩遲處死,此等血仇,他豈能咽得下這口氣?”
說到沈冰心,漢子忽然舔了舔唇角,臉上勾起一抹詭異的邪笑,連自己都未察覺,雙眼先驟然亮起,隨即染上猩紅,隱隱散出嗜血的血光:
“至於那沈冰心,嗬嗬,屬下倒是對這丫頭頗為感興趣。想來,她的血肉定然鮮美至極。”
戈努看著眼前壯漢的變化,心神一震,雙眼驟然眯起。他猛地站起身,繞過帥案大步走到塔烈麵前,不由分說抬手就是一記厚重的耳光——“啪!”
響亮的巴掌聲震得帳內空氣都凝滯了,那漢子壯碩的身形竟被這一巴掌直接扇飛出去,“哐啷”一聲撞碎了帳內的桌椅,狼狽地摔在地上。
他麵露驚恐,眼中猩紅瞬間褪去幾分,捂著火辣辣的臉頰,難以置信地看向戈努。
戈努上前一步,指著他痛心疾首地怒斥:“塔烈,你個混賬羔子!我再三叮囑你,一定要克製住嗜血的衝動!”
“那魔神強行收我等為徒,在我們體內種下魔印,你難道沒看見?我們多少族人、多少士兵,都因控製不住魔性喪失人性,變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他俯身一把揪住塔烈的狼甲,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怒目圓睜:“我三令九申,禁止軍中嗜血,務必守住作為人的基本人性!”
“普通軍士克製不住,偷偷去狩獵邊關村鎮的天朝村民,我姑且容忍?”
“可你呢?你是我生死與共的兄弟!你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這副野獸般的模樣——老實交代,是不是背著我又去嗜血了?!”
塔烈有些心虛地垂著眸,囁嚅道:“首、首領……我實在是忍不住才犯了錯,況且並非我主動為之——是手下兄弟擄來的天朝血食,我才沒把持住……我以後一定注意!”
戈努看著他這副模樣,緩緩搖了搖頭,深深歎了口氣,語氣裡滿是失望:“塔烈,你太讓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