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叔玉剛下馬車,便被程處默一把摟住脖子。
“玉哥兒,你可算來了!俺爹從昨兒個起就念叨,說你要再不來,他就上公主府搶酒去!”
程處亮在一旁嘿嘿直笑:“大哥說得沒錯,爹連麻袋都備好三個!”
魏叔玉被勒得直翻白眼,好不容易掙脫開來,苦笑著整理衣襟:
“程伯伯,諸位兄弟,今日實在不便久留。家父還在府中等候,年飯耽擱不得。”
程咬金銅鈴般的眼睛一瞪,聲如洪鐘:
“放屁!魏征那老匹夫等不得,俺老程就等得?少廢話!就喝三碗,喝完俺讓處默騎馬送你回去,保準誤不了時辰!”
說罷不由分說地攬著魏叔玉,程家七兄妹嘻嘻哈哈簇擁著,根本不容他拒絕。
穿過喧鬨的前院,但見程府早已張燈結彩。仆從們端著各色佳肴穿梭往來,濃鬱的肉香混著酒氣撲麵而來。
正堂內,炭火燒得極旺,暖意融融。
程咬金拍開一壇秋露白的泥封,濃鬱的酒香瞬間彌漫開來。
他深吸一口氣,滿臉陶醉:“好酒…真他娘的好酒!”
粗陶海碗盛滿琥珀色的酒液,程咬金率先舉起酒碗:
“來!第一碗,敬陛下,願我大唐江山永固!”
“敬陛下!”眾人齊聲應和,仰頭飲儘。
烈酒入喉,一股熱流從喉嚨暖進胃裡,臉上瞬間泛起紅暈。
不等他喘口氣,程咬金又滿上第二碗:
“這第二碗,敬你爹魏征。滿朝文武,就這老小子敢跟陛下頂牛,俺老程佩服!”
魏叔玉連推拒的機會都沒有,第二碗已下肚。
他感到有些頭暈,連忙擺手:
“程伯伯,小侄酒量淺……”
“淺個屁!”
程咬金大手一揮,“第三碗,敬你魏叔玉。給俺老程不僅送來美酒,還解決綠菜的難題!乾!”
三碗烈酒下肚,魏叔玉隻覺得天旋地轉。
程咬金見狀哈哈大笑,用力拍著他的肩膀:
“好小子!爽快!不像那些文縐縐的家夥,喝個酒跟喝藥似的!”
就在魏叔玉頭暈目眩之際,程處默湊到程咬金耳邊低語幾句。
程咬金笑容微斂,粗獷的臉上露出幾分鄭重。
“賢侄…”
程咬金壓低聲音,與方才判若兩人,“河北送來的綠菜,老夫收到了,這份情程家記下了。”
魏叔玉拱手道:“程伯伯言重了,不過是些尋常年禮。”
“放屁!”
程咬金笑罵一聲,隨即正色道,“玉田的綠菜,如今在長安價比黃金。更難得的是,這份心意。”
他踱步到窗前,望著院中積雪:“馬上就要東征,如此賺取功勳之良機,人人都想分一杯羹呐。
老夫子嗣眾多,不知玉兒可否指點一番。”
魏叔玉酒醒了大半,“以程伯伯與陛下的交情,分點功勳又算得什麼。”
程咬金拍拍魏叔玉的肩膀:“話雖如此,沒落到實處終究不踏實。倘若有機會的話,玉兒還是幫襯一二。”
魏叔玉隨口應下來:“程伯伯放心,叔玉心裡清楚。”
從程府出來時,車隊裡的年禮已經送完。
長樂端著醒酒茶,邊喂他邊埋怨,“程國公也是的,怎麼每次去程府,總抓住夫君喝酒。”
“不說了,咱們回家。”
馬車駛入永興坊,遠遠便看見魏府門前張燈結彩。數十輛馬車整齊停靠,仆從們正忙碌地搬運物資。
見魏叔玉下車,魏征眉頭微皺:“一身酒氣,成何體統!”
魏叔玉連忙行禮:“父親恕罪,方才在程伯伯府上,盛情難卻。”
聽聞是去到程府,魏征的臉色稍霽:
“程知節那老匹夫,就知道灌小輩酒!快進去醒醒酒,你娘和弟妹們都等著你。”
穿過熟悉的回廊,魏府雖不及公主府奢華,卻處處透著書香門第的雅致。
正堂內。
裴氏正指揮著下人布置年飯,見魏叔玉進來,連忙迎上前。
“我兒辛苦了,快坐下喝碗醒酒湯。”
魏叔玉的弟弟妹妹們也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候著。
至於魏小婉嘛,得意洋洋展示她寫的春聯,引得眾人連連稱讚。
看著眼前溫馨的場景,魏叔玉心中一暖。無論他在外如何風光,回到家他永遠都是父母眼中的孩子,弟妹依賴的兄長。
年飯極其豐盛,其中不少綠菜都來自公主府送來的年禮。魏征雖嘴上不說,但看向魏叔玉的目光中,卻帶著難以掩飾的欣慰。
飯後,一家人圍坐在暖閣中守歲。魏小婉迫不及待地拿出自己寫的春聯,非要貼在府門不可。
看著女兒秀麗的字跡,魏征嘴角抽搐不停。但在裴氏的眼神示意下,終究沒有反對。
魏叔玉見狀,笑著打圓場:
“阿耶,婉婉的字雖稚嫩,但這份心意難得。不如這樣,讓她貼在側門,正門還是由父親來題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