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還未完全驅散寒意，韓先成和張揚就已推著那輛滿載著希望的自行車，匆匆趕往南城的鬼市。兩人神色緊張，一個害怕貨物滯銷，一個擔心被人舉報，可生活的壓力讓他們彆無選擇，隻能硬著頭皮上。
到了鬼市門口，交上兩毛錢的進場費，這在以前是自發形成的交易場所，如今卻已是有人組織、有人罩著，有了一套看似“規矩”的秩序。
他們戴著口罩，在人群中找了個還算顯眼的位置停下。張揚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紙板，上麵簡單寫著“瓜子”兩個字。剛一擺好，就有個中年人踱步過來，操著一口京片子問道：“多少錢一斤呀？”
韓先成有些緊張，沒好意思張嘴，張揚趕忙接話：“五毛一斤！”
中年人二話不說，掏出一塊錢遞過去：“來二斤！”張揚眼睛一亮，興奮得差點跳起來，立馬招呼韓先成從袋子裡給人家盛瓜子。韓先成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開始稱瓜子。
看著手裡嶄新的一塊錢，張揚感慨道：“看來咱們以後得管東來叫東哥了！沒他，咱倆還不知道啥時候能有收入呢！”韓先成也在一旁點頭，他心裡也清楚，總不能一直在他爹那兒白乾，就混口飯吃，現在好歹有了盼頭。
鬼市的人漸漸多了起來，熙熙攘攘，熱鬨非凡。有人買一斤，有人買三兩，甚至還有一位大哥，大手一揮，一口氣買了5斤。不到三個小時，三十斤瓜子就被搶購一空。兩人懷揣著賣瓜子得來的錢，匆匆出了鬼市，找了個沒人的角落，數了一遍又一遍，一共十五塊。除去給趙東來的，他們淨掙三塊錢，平均下來，一人掙一塊五。
韓先成興奮地算了算：“要是三百斤瓜子都賣完了，那就是三十塊，咱倆一人一半，每人掙15塊。照這個速度，最多十天，我們就能每人掙15塊。”
張揚笑得合不攏嘴：“哈哈，我終於能往家裡拿錢了。”
韓先成也跟著笑了起來，說道：“先去我那兒休息吧！明天再去找東……”他頓了頓，想了想還是說道：“明天再一起去找東哥。”張揚用力點頭，兩人騎車朝著大雜院的方向而去。
另一邊，趙東來像往常一樣，早上買了早點，帶著孩子去了托兒所，然後溜溜達達地去上班。他本想著讓哥倆賣糧食，再去鬼市收黃金，可又一想，樹大招風，玩大了很可能把兩人送進局子裡，甚至招來殺身之禍，賣點瓜子就挺好，小買賣不起眼。張揚家裡有個涿州的農村親戚，到時候咬死了就是從親戚家拿的貨，就算出事也不會有太大麻煩。
剛到單位，門衛劉大爺就攔住他：“小趙，你的信！”趙東來接過信，順手從兜裡掏出幾根大前門遞過去。
門衛劉大爺笑著接過來，誇道：“還是這小子懂事！”
趙東來邊走邊拆開信，是蘇琳琳寄來的。信裡說她爸媽已經恢複工作，估計他接到信的時候，他們已經回京了，她自己也要回京，盼著早點相聚，還寫了買票的時間。趙東來一算，竟然是周日。還好信準時送到，要是晚了，可就接不到蘇琳琳了，看來她的命運也被自己改變了。
走進醫務室，齊大姐和梁紅都還沒到，孫倩倒是來得早，正坐在那兒看書。趙東來笑著打招呼：“孫倩同誌，今天來這麼早呀！”孫倩眼皮都沒抬一下，自顧自地看書，心裡還是不服氣，自己一個中專畢業的，怎麼就比不過一個赤腳醫生出身的“野路子”。
趙東來也不生氣，主動上前，從兜裡掏出一瓶擦臉油：“好東西！雪蛤油，回家試試，保證比市麵上買的擦臉油都要好。”
孫倩看了他一眼，冷冷說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有什麼事就說吧！”
趙東來嬉皮笑臉地說：“齊大姐和梁紅周日都有事，本來是我值班的，可我有點事要出去。”
孫倩看了看桌子上的雪蛤油，她知道趙東來拿出來的都是好東西。趙東來做的婦科藥，廠裡女工都說效果好，每周三他開皮膚科會診，女工們都排著隊去看，就為了他手裡的各種擦臉油。齊大姐和梁紅都免費拿到過，用了效果顯著。自己和他關係不好，一直沒用過。
猶豫了一下，孫倩說道：“行吧！不過就一瓶呀！”趙東來笑著又掏出一瓶放在桌子上：“再來一瓶！”孫倩立馬把兩瓶收起來，說道：“我周日沒事，你忙去吧！”趙東來笑著應道：“好嘞！”
下午一下班，趙東來騎上車去接安寧回家。遠遠就看見張揚和韓先成坐在他家門口，像兩個門神一樣。趙東來笑著打趣：“你倆乾嘛呢？跟門神似的！”
張揚立馬迎上來：“東哥，你總算回來了。”
韓先成也跟著叫：“東……東哥！”
趙東來有些納悶：“你倆抽什麼風呀？怎麼突然改口了？”
以前插隊的時候，趙東來就想讓他們叫自己東哥，可那會兒在東北吃喝不愁，啥事都有人管，他歲數在男生裡也不大，他們都不願意叫。張揚笑著說：“東哥，以後就要靠著你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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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先成也在一旁附和。趙東來笑道：“行了吧！這麼多年了，在東北沒少去我那兒蹭吃蹭喝，都沒叫過一聲東哥，怎麼賣點瓜子就改口了？”
這時，車上的安寧奶聲奶氣地學著叫：“東哥！”這一聲把趙東來逗得哈哈大笑，張揚和韓先成聽著也有點尷尬。
趙東來讓三人進屋，把安寧放屋裡，自己假裝去廚房，拿出兩個袋子，裡麵裝著100斤瓜子：“行了！你們倆這幾天就先賣著，一次彆多拿，要不然想跑都跑不了。我周日有事，你們就彆來找我了。”
張揚連忙應道：“好嘞，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