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淵看完供詞,手指捏得供紙發皺:“蘇峻為了升官,竟通敵害民,真是瘋了!”他立刻命親衛:“傳我令,德勝門今夜加派一千兵,弓手登樓戒備,陷馬坑旁埋好警鈴——等著瓦剌殘部來!”
廷議,趙溫果然先發難。他捧著彈章,聲音拔高得整個太和殿都聽得見:“陛下!謝淵總領九門布防十日,德勝門箭樓僅築八座,陷馬坑未齊,糧餉浪費無數,火器堆積不用——此乃失職!臣請陛下命蘇侍郎接管九門糧餉,督促布防,否則京師危矣!”
蘇峻立刻出列,躬身道:“陛下,臣願接管糧餉,定能在五日內完成布防!”
謝淵上前一步,手裡捧著三樣東西:德勝門的工事圖紙上麵標著已築箭樓八座、陷馬坑八十個)、兵卒訓練名冊每日訓練四個時辰,斬首記錄二十餘條)、劉達的供詞和瓦剌殘部的畫像。“陛下,”他聲音沉穩卻有力,“德勝門工事已完成七成,兵卒士氣高昂;蘇侍郎私扣糧餉三千石、藏匿火器百門,還遣劉達私放瓦剌殘部,欲襲德勝門嫁禍臣——劉達的供詞、交易文書、私刻的戶部印鑒,皆在此,請陛下查驗!”
蕭桓接過供詞,手指剛觸到紙頁,臉色就沉了下來。蘇峻慌忙跪地:“陛下!臣冤枉!是謝淵偽造供詞陷害臣!”趙溫也跟著跪:“陛下,謝淵手握兵權,恐有專權之心,他的話不可信!”
“陛下,”秦飛從班列中出列,手裡捧著兩個印鑒和一瓶墨,“此乃蘇峻書房搜出的鬆煙墨,與交易文書上的墨色一致;此乃戶部真印邊緣有‘元興二十年鑄’陰紋),此乃蘇峻私刻的印鑒——兩者比對,私印無陰紋,字跡也歪斜。玄夜衛還在鎮刑司舊倉庫查獲了藏匿的百門火器,劉達與瓦剌殘部也已押至殿外,可當堂對質!”
蕭桓怒喝一聲:“傳劉達!”片刻後,劉達被玄夜衛卒押進來,見了蘇峻,立刻哭著喊:“蘇侍郎!是您讓我放瓦剌殘部的!是您讓我藏火器的!您說事成後升我為千戶,您不能不認啊!”瓦剌殘部也跟著指認:“就是他蘇峻)派這人劉達)接我們進來的,說燒了德勝門,就給我們五十兩銀子!”
蘇峻的臉瞬間白如紙,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趙溫見勢不妙,忙道:“陛下!臣不知蘇峻通敵,臣隻是……隻是覺得謝淵布防過急……”
“夠了!”蕭桓拍案而起,龍椅扶手被他攥得咯咯響,“蘇峻通敵阻防,趙溫包庇縱容,按大吳律,蘇峻斬立決,趙溫貶為庶民流放瓊州!押下去!”
玄夜衛卒上前架起蘇峻、趙溫,蘇峻還在哭著求饒:“陛下!臣錯了!臣再也不敢了!”可沒人理會他——通敵害民,在大吳是十惡不赦的罪,誰也不敢替他求情。蕭桓看向謝淵,眼底滿是愧疚:“謝尚書,朕錯信奸人,讓你受委屈了。九門布防仍由你總領,糧餉、火器,朕命戶部、工部優先供給,誰敢延誤,斬!”
蘇峻、趙溫被押下後,布防終於順了起來。六月十五,工部送來火器百門,戶部撥來糧萬石;玄夜衛清查鎮刑司舊黨,抓獲劉達等十人,全判了流刑,發配九邊充軍劉達因通敵,加判黥麵)。
德勝門的工事進展神速。六月二十,十二座箭樓全部完工,箭樓上的了望塔能眺望到十裡外的動靜;百個陷馬坑全部挖好,裡麵插滿了削尖的硬木,上麵蓋著草皮和浮土,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五十門火器整齊地架在城樓上,炮口對著漠北的方向,像一頭頭蓄勢待發的猛虎。
謝淵仍沒卸甲。兵卒們見他日夜守在城樓上,士氣越來越高——周小五那個十六歲的小兵)練刀時格外賣力,刀術進步得飛快;親衛們主動加派巡查,夜裡還幫著兵卒補衣服;連之前抱怨糧餉不足的老兵,都笑著說:“跟著謝尚書守德勝門,咱們心裡踏實!”
蕭桓親赴德勝門視察。他登上箭樓,看著城下的陷馬坑、城樓上的火器,又看著滿身塵土卻不卸甲的謝淵,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謝尚書,你辛苦了。有你守德勝門,朕在京師就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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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淵躬身:“陛下放心,臣定守住德勝門,守住京師的每一寸土地。”
九門布防全部完成。謝淵召集九門守將,在德勝門舉行誓師大會。城樓下,兩萬兵卒整齊列隊,甲胄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謝淵站在高台上,聲音洪亮得震得箭樓的木梁都在顫:“弟兄們!九門已固,火器已備,從今日起,咱們就是京師的盾!瓦剌若來,咱們就用刀、用火器,把他們擋在漠北!守住京師,就是守住咱們的家!”
“守住京師!守住家!”兵卒們齊聲呐喊,聲音像驚雷一樣滾過德勝門,連遠處的百姓都聽見了。百姓們自發提著熱粥、拿著麥餅趕來,周小五的娘也來了,手裡捧著個布包,裡麵是剛烙好的麥餅:“小五,跟著尚書好好守,娘在家等你回來!”
謝淵接過一位老嫗遞來的熱粥,喝了一口,暖流順著喉嚨滑進心裡。那粥裡摻著小米,熬得稠稠的,是百姓們最樸實的心意。他想起去年瓦剌圍城時,百姓們捐糧捐物;想起今年五月陵寢遭襲時,百姓們自發去陵前祭拜——百姓的信任,比任何賞賜都珍貴。
同日,漠北傳來消息:瓦剌左賢王聽說京師九門布防穩固,謝淵、嶽謙守著要害,知道再南下也討不到好,遂率部退回漠北深處,還殺了幾個主張南下的將領,以示不再犯大吳的決心。
京師的烽燧燃起了平安火。一串接一串的火光,從德勝門連到安定門,再連到東直門、西直門……像給大吳的江山係了條紅綢,在七月的風裡,溫暖得讓人想哭。
謝淵終於卸下了甲胄。那身舊甲陪著他守了一個月,內襯已被汗水浸透,肩甲上的黃土結成了塊,邊緣磨得發亮。他把甲胄交給親衛:“拿去好好擦一擦,以後說不定還用得上。”
親衛接過甲胄時,發現肩甲內側繡著個“謝”字——那是謝淵的妻子去年親手繡的,怕他在戰場上丟了甲胄。謝淵看著甲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他已有一個月沒回家了,不知道妻子和孩子怎麼樣了。
嶽謙走進來,手裡拿著安定門的防務記錄:“謝尚書,安定門一切安好,烽燧每日通報平安,兵卒們都在練火器,準頭越來越準了。”他遞過一張紙,“這是漠北探子的回報,瓦剌已退回漠北深處,三年內不會再來。”
謝淵接過回報,心裡鬆了口氣。他給嶽謙倒了杯熱茶:“這次布防,多虧了你。你父嶽峰將軍若泉下有知,定會為你驕傲。”
嶽謙接過茶,眼眶微紅:“末將隻是做了該做的。若不是謝尚書當年舉薦,末將也走不到今天。”兩人相視一笑,窗外的陽光照進來,落在他們身上,溫暖得像春日的風。
蕭桓下了一道厚賞的聖旨:謝淵加“少保”銜,賞銀五千兩、綢緞百匹;嶽謙升都督同知,賞銀三千兩;陳安、李默等九門守將各升一級,賞銀千兩;周小五等表現突出的兵卒,各賞銀五十兩,還賜了“忠勇兵”的牌子。
同時,蕭桓命內閣編纂《京師九門防務錄》,把這次布防的經驗箭樓的高度、陷馬坑的深度、火器的配置)都寫進去,納入《大吳兵律》,讓後世都照著學。工部還在德勝門、安定門各立了一塊“忠勇碑”,德勝門的碑上刻著謝淵、周小五等兵卒的名字,安定門的碑上刻著嶽謙、劉達那個守安定門的小兵,不是通敵的劉達)等名字,碑文中寫道“德佑十五年夏,謝公、嶽公守九門,拒奸佞、防胡虜,京師乃安”。
謝淵仍常去德勝門巡查。雖已卸甲,可他每天都要去城樓上走一圈,看看箭樓,看看火器,跟兵卒們聊聊天。百姓們見了他,都會笑著打招呼:“謝尚書,又來巡查啊?”他也笑著回應:“是啊,看看咱們的德勝門。”
京師的街頭巷尾又熱鬨起來。孩子們在胡同裡追著玩,商販們吆喝著賣糖葫蘆、賣風車,老人們坐在門口曬太陽,手裡搖著蒲扇,聊著今年的收成——這是謝淵最想看到的畫麵,也是他守京師的意義。
片尾
德佑十五年七月廿,蕭桓下旨:
蘇峻斬立決,曝首德勝門三日七月廿一至廿三),警示百官“凡通敵阻防、害民誤國者,皆如此下場”;趙溫貶為庶民,流放瓊州,終身不得回京,家產抄沒入官一半充邊餉,一半給德勝門兵卒做賞錢);其串聯的舊黨廿餘人,經查有通敵者斬共三人),附和者罰俸一年,派往九邊督運糧餉戴罪立功)。
玄夜衛增設“京師防務巡查司”,由秦飛兼領,專司九門防務核驗每月巡查一次),核驗內容包括守兵訓練、火器保養、工事完好度,結果直接奏報皇帝,不許隱瞞。
兵部修訂《九門守將任免製》:九門守將需從邊衛老將中遴選至少守邊五年以上),任期三年不得連任,任內若有防務失誤,輕則貶官,重則斬首;守將上任前,需在德勝門“忠勇碑”前立誓“守土護民,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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戶部撥糧五萬石、銀十萬兩,用於九門防務維護箭樓修補、火器維修);工部設“京師火器局”,專司九門火器的維修、補充,確保每門火器都能隨時使用。
謝淵、嶽謙仍忙著九門的事。蕭桓常召他們入宮議事,有時聊到深夜,還留他們在宮裡吃飯。李東陽在《內閣記事》裡寫:“九門布防之役,非謝尚書之堅、嶽將軍之勇,非玄夜衛之細、百姓之助,難成也。帝王之明,在信忠良、誅奸佞;社稷之安,在固城防、勵兵卒——二者少一,皆難安天下。”
京師百姓在正陽門內立了塊“九門安瀾碑”,碑上刻著謝淵、嶽謙的名字,還有一段讚語:“謝公不卸甲,嶽公繼忠魂,九門固若金湯,京師安如泰山。德佑十五年夏,胡塵遠遁,百姓安樂,皆賴此二人之力也。”
每到初一、十五,總有百姓提著祭品來“九門安瀾碑”前祭拜。香火嫋嫋中,德勝門的箭樓愈發堅固,安定門的烽燧愈發明亮,像在守護著大吳的江山,也守護著這片土地上的每一個人。
卷尾
《大吳史?謝淵傳》載:“德佑十五年六月,帝命淵總領京師九門防務,謙協之。峻通敵阻防,溫包庇,淵與謙勘其罪,帝誅峻、貶溫。淵自領德勝門,晝夜不卸甲,築工事、練兵卒,九門乃固。瓦剌聞之,退漠北不複來。帝讚曰:‘淵之忠勇,勝嶽峰;謙之果決,不愧忠良後——非二人,京師難安,大吳難固。’”
《玄夜衛檔?防務錄》補:“蘇峻趙溫案後,帝命玄夜衛將‘蘇峻趙溫通敵阻防案’與‘張端構陷案’‘趙霖襲陵案’並編為《三奸警示錄》,頒行六部九邊、府州縣,令‘百官以端、霖、峻為戒,勿貪勿奸、勿通敵;以淵、謙、山為範,勿懼勿退、勿負民’。又命兵部將九門布防經驗推行邊衛,大同衛、宣府衛皆仿‘京師模式’築城防,九邊遂入安穩之期。德佑十五年秋,京師倉廩充盈,兵卒精練,九邊無警,大吳遂入鼎盛,時人謂‘謝嶽守京,胡塵不起;君臣同心,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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