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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4章 曾隨鸞唱登瑤闕,鳳管吹殘十二樓(1 / 2)

卷首語

《大吳通鑒?宗室傳》載:“天德二年秋,鎮刑司副提督石崇為固己權、弱帝室羽翼,構宗室蕭霖父‘附代宗蕭櫟曾遜位,崇借故株連)’之罪,欲奪其京郊漕運碼頭旁良田兩百畝此田為霖父畢生所置,租入足養其家,崇實則覬覦碼頭漕運之利);複誣宗室蕭遠當鋪‘匿逆黨贓物’,遣玄夜衛強封其門遠鋪開三代,為西街老字號,賬冊清白),又調宗室蕭恒子赴遼東苦寒邊地美其名曰‘宗室當為國分憂’,實則因恒曾諫崇越權,借機報複)。宗室無實權,遭此打壓,惶惶不可終日,相率聚宗人府,或坐地泣訴,或頓足歎冤,求護家業。

昌順郡王蕭櫟察崇奸謀櫟素護宗室,聞變即訪玄夜衛指揮使周顯,取崇侵吞產業密檔),遂攜二證赴宗人府:其一為蕭霖父天德元年‘捐京郊千畝良田助大同衛充軍糧’之地契地契蓋戶部朱印,旁有大同衛總兵簽押,足證霖父忠勤,非‘附逆’之輩);其二為石崇侵吞宗室產業賬冊賬載崇京郊莊園三萬畝——按《大吳宗室田產製》,皇莊規製僅兩萬頃,崇莊逾製萬畝,且占京郊漕運碼頭半壁、強奪蕭遠當鋪估值五萬兩,每筆皆附地契副本、非法過戶文書,證據確鑿)。

櫟於宗人府曉眾宗室:‘石崇借故奪產,實乃填己欲、弱帝室;諸君若一味退讓,家業儘失不說,宗室顏麵亦蕩然。今可聯名遞折,請帝‘清查京畿田產強占事’——折內隻陳事實,不指崇名,既避‘宗室乾政’之嫌,又能引帝徹查。’眾宗室悟,遂從其議。此非僅安撫宗室之舉,實為‘聯宗室之眾、破奸佞之謀’之樞機——宗人府那片哭嚷聲裡,藏著扳倒石崇的關鍵籌碼,蓋宗室團結,則帝室有援,崇之奸計難行矣。”

宗人府階積宗室淚痕訴奪產之苦),田契紙載霖父忠勤記捐邊之功),賬冊頁顯石崇貪婪曝侵吞之罪)——三者環扣,互為印證,皆為大吳朝宗室護業、忠良除奸之關鍵伏筆,未有半分輕忽。

霓裳舞衣?京華夢

北鬥垂輝綴星芒,銀河傾酒瀉千斛。

雲袖翻空繞玉樓,霓裳曳露拂月鉤。

曾隨鸞唱登瑤闕,鳳管吹殘十二樓。

劍挑霞綃謁金殿,鳳詔難羈青雲鵠。

瓊筵醉踏月華碎,旋袂飄颻散霞綃。

灞橋柳色牽舞袖,酒酣擊節碎珊瑚。

紫袍逐風辭帝闕,唯留舞影落江湖。

夢中常伴素娥舞,共酌瑤池露潤襦。

醒來但見霜華覆,枕上殘燈映舞圖。

浮雲蔽日長安遠,朱門香暖透羅襦。

不如放舟采石磯,袖卷秋江舞破虛。

京華一枕終成客,且駕白鹿裁雲裾。

天生吾材當舞劍,千金散儘複何虞!

宗人府的偏廳彌漫著濃重的惶急,紅木椅被撞得歪歪扭扭,椅腿在青磚上劃出淺痕,像宗室們此刻慌亂的心緒。十七歲的蕭霖癱坐在冰涼的地上,青布長衫的下擺沾了塵土和淚痕,膝蓋處還磨出了毛邊——這是他父親留下的舊衣,如今父親已故,石崇的“奪田令”成了催命符。

“石崇那賊子!拿著‘附代宗’的破文書,就要收我家京郊兩百畝田!”蕭霖的哭聲嘶啞,眼淚混著鼻涕淌在衣襟上,“那田是我爹一輩子的心血,靠近漕運碼頭,每年能收的租子夠養活全家,他收了田,我們娘仨隻能去喝西北風!”他抬手捶著地麵,指節磕得發紅,卻沒停——憤怒和恐懼壓得他隻剩哭鬨這一條出路。

周圍的宗室或站或坐,愁雲滿麵。穿墨色常服的蕭遠靠在牆角,手裡攥著當鋪的封條,封條上“玄夜衛查抄逆黨贓物”的朱印刺眼:“我家的當鋪開了三代,在西街也是老字號,石崇的人昨天直接封了門,說‘有逆黨在當鋪存贓’,連賬本都沒讓我看一眼!”另一位宗室蕭恒攥著兒子的調令,聲音發顫:“我兒剛入國子監,就被調去遼東苦寒邊地,說是‘宗室當為國分憂’,可石崇的兒子還在京裡當差,這哪是分憂?是報複!”

偏廳的門沒關,風灌進來,帶著院外梧桐葉的蕭瑟,更添幾分淒涼。宗室們你一言我一語,哭嚷聲、歎氣聲混在一起,像一盤散沙——他們雖有宗室身份,卻無實權,麵對石崇的玄夜衛,隻能任人宰割。沒人注意到,門口不知何時站了個素色常服的身影,手裡攥著個青布包,目光沉靜地看著廳內的混亂。

“都靜一靜。”蕭櫟的聲音不高,卻像一塊石頭投入沸水中,瞬間壓下了廳內的嘈雜。他緩步走進偏廳,青布包貼在身側,步伐沉穩,沒有半分慌亂——他早從周顯的密報裡得知石崇打壓宗室的事,也提前找周顯要了石崇侵吞產業的賬冊,連蕭霖父親捐田的地契,都是特意從戶部檔案室調出來的。

蕭櫟先走到蕭霖麵前,彎腰伸出手,語氣平和:“起來說話,宗室子弟,哪能輕易哭坐在地上?”蕭霖愣了愣,下意識地握住他的手,被蕭櫟一把扶起。起身時,蕭櫟的袖口微微晃動,半張疊得整齊的地契從袖中滑落,飄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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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蕭霖彎腰撿起,展開一看,地契上“天德元年,蕭霖父蕭嶽捐京郊千畝良田於大同衛,充軍糧田”的字跡清晰,蓋著戶部的紅印鑒,還有當時大同衛總兵的簽名。蕭霖的眼淚一下子止住了,手指撫過印鑒,聲音發顫:“我爹……我爹還捐過田?我怎麼不知道?”

“石崇沒告訴你。”蕭櫟接過地契,重新疊好遞給他,語氣裡帶著幾分冷意,“他隻說你爹‘附代宗’,卻沒說你爹在瓦剌圍城時,把最好的千畝田捐給邊軍,自己一家吃了半年雜糧。他要奪你的田,不是因‘附逆’,是看中那田靠近漕運碼頭,能壟斷京郊糧運——石崇的莊園就在你家田旁邊,占了漕運碼頭一半的卸貨位,你以為是巧合?”

蕭霖捧著地契,眼眶發紅,卻不再是哭意,而是憤怒——他終於明白,石崇的“罪名”是假,奪田才是真。周圍的宗室也圍了過來,看著地契,議論聲漸漸變了味,惶恐裡多了幾分清醒:“原來石崇是為了占田!”“我家的當鋪也在西街,離石崇的綢緞莊不遠,怕是他想吞並!”

蕭櫟走到偏廳中央的八仙桌旁,將青布包放在桌上,解開係帶,“嘩啦”一聲,十幾本賬冊倒在桌上,攤開的頁麵上密密麻麻記著字跡。他拿起最上麵一本,指著“石崇莊園”那一頁:“你們看,石崇的莊園在京郊有三萬畝,含良田、果園、漕運碼頭,比皇兄的皇莊還大三倍——皇莊按《大吳宗室田產製》,規製是兩萬畝,石崇一個鎮刑司副提督,莊園卻超了皇莊,這是逾製!”

他又拿起另一本,翻到“侵吞蕭遠當鋪”那頁,上麵貼著當鋪的地契副本和交易記錄:“蕭遠的當鋪估值五萬兩,石崇去年以‘查逆黨’為由封門後,三個月就改成了他的綢緞莊,地契也改成了他的名字,是通過吏部侍郎張文辦的過戶,你們看,這裡有張文的簽名。”蕭遠湊過來一看,果然有張文的字跡,氣得渾身發抖:“張文是石崇的人!他們勾結在一起!”

“還有蕭恒家的事。”蕭櫟翻到另一頁,“石崇說‘宗室當為國分憂’,讓你兒子去遼東戍邊,可他自己的兒子石強,卻在京營當副將,吃著閒飯——京營副將按規製需有邊軍履曆,石強連邊關都沒去過,是石崇找李嵩走的後門,直接補的缺。”蕭恒攥著調令,手指捏得發白:“他自己徇私,卻讓我們宗室子弟去受苦,哪有這樣的道理!”

賬冊一頁頁被翻開,石崇的貪婪和雙重標準暴露無遺:勸宗室“捐田減俸”,自己卻兼並田產;說“宗室當守規矩”,自己卻逾製建莊園;罵“官員徇私”,自己卻走後門安排兒子。宗室們圍著賬冊,臉色從憤怒變成凝重——他們終於意識到,石崇打壓的不是一兩個宗室,而是想削弱整個宗室的力量,鞏固自己的權位。

“可……石崇掌著玄夜衛,我們要是反抗,他會不會報複?”年紀最長的宗室蕭承業開口,他頭發花白,穿著褪色的錦袍,語氣裡滿是顧慮,“去年宗室蕭景不服,說石崇占了他家祖宅,結果沒過多久,就被安了個‘私藏兵器’的罪名,貶去了雲南,至今沒回來。我們……能鬥得過他嗎?”

這話像一盆冷水,澆在宗室們心頭。剛燃起的憤怒漸漸退去,惶恐又回來了——玄夜衛的緹騎像陰影一樣,壓在每個宗室心頭。蕭霖攥著地契,手指微微發抖:“蕭爺爺說得對,石崇連宗室都敢貶,我們遞折彈劾,會不會也被他安罪名?”其他宗室也紛紛附和,偏廳的氣氛又沉了下去。

蕭櫟看著他們的猶豫,心裡明白,宗室們不是不想反抗,是被石崇的高壓嚇怕了。他走到蕭承業麵前,從袖中取出一份密折副本,遞給他:“這是前禦史李嵩、張謙彈劾石崇貪腐的密折,石崇想報複他們,卻沒敢動手——因為我保著他們,皇兄也知道石崇的心思,沒準石崇的奏。你們是皇室宗親,是皇兄的血脈,石崇再橫,也不敢公然對宗室下死手,除非他想背上‘欺辱宗室’的罪名,惹皇兄震怒。”

他頓了頓,加重語氣:“再說,我們不是彈劾石崇,是‘請清查京畿田產’——隻說‘近來京郊田產易主頻繁,多有強占之事,宗室、百姓皆有怨言,恐傷陛下血脈親情、寒百姓之心’,不提石崇的名字,隻陳事實。皇兄看了,自然知道該查誰,也不會說我們宗室結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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