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哲接過拜帖，輕輕展開，目光一掃，唇角微揚，道：“楊家主有心了。既為君子之約，我豈能不赴？”
李繼先微微鞠躬，臉上浮現出一絲欣慰笑意，“林少爺爽快，小的這就回去複命。今晚七點，我家老爺在月華軒恭候林少爺。”
說完，李繼先就出去了。
林哲看了一下時間，不到四點，離七點還有三個多小時，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落在那禮盒上。
未曾拆封卻已猜得幾分用意。
楊家素來深居簡出，如今主動遞出橄欖枝，必是有所求。
他輕輕放下茶杯，心中已有盤算，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林哲打開禮盒，裡麵有兩樣東西：一個是上麵刻著“楊”
字的令牌，材質好像牛角製成；另一件是一包茶葉，因為林哲已經聞到淡淡的茶香中透著一絲陳香，像是普洱，卻又多了幾分山野的清冽。
他輕輕拈起茶葉，指尖微撚，色澤油潤發亮，顯然年份久遠。
這茶，不是凡品。楊家送此禮，不在貴重，而在深意——暗示淵源，暗藏試探。
林哲眸光微沉，將茶葉放回，目光再度落向那枚牛角令牌。
令牌刻工古樸，紋路隱現龍鱗之形，絕非尋常信物。
楊家送此令牌，是在傳遞某種身份的印證，亦或是試探他對舊時江湖規則的認知。具體用意，林哲不得而知。
他收好茶葉，把令牌裝進衣兜裡。
林哲準時來到月華軒。
隻見一個精神矍鑠的老者起身迎接林哲。
“林少爺大駕光臨，老朽榮幸之至。”
林哲趕忙上去和老者握手：“楊老客氣了。”
林哲突然感覺一股內勁自老者掌心傳來，如細針刺入經脈，試探之意昭然若揭。
他神色不變，立即運功，順勢化解，猶如流水繞石，不著痕跡。
林哲已經感覺到楊山海強大的內力，心下凜然，卻依舊含笑寒暄。
他知道，楊山海的功力遠遠在他之上。他的太陽穴高高凸起，青筋隱隱跳動，顯然內息已臻化境。
林哲表麵從容，實則暗自凝神，不敢有絲毫鬆懈。
這場會麵遠非宴飲寒暄，而是暗流洶湧的較量。
楊山海鬆開手，笑嗬嗬地說道：“林少爺請坐。”
林哲示意楊山海先坐下後他才坐下來。李繼先也在一旁坐了下來。
晚宴隻有他們三個人。
林哲感覺得出來，楊山海對這個管家非常信任。席間茶香氤氳，正是方才所贈之茶。
楊山海親自執壺，動作沉穩，眼神卻始終未離林哲分毫。
第一泡傾入杯中，陳香繚繞，如霧隱龍形。
他輕聲道：“此茶是正宗的三十年冰島茶，采自雲南省雙江拉祜族佤族布朗族傣族自治縣猛庫鎮冰島村邦馬大雪山，正宗的雪山老樹，古法手製，經三十多年歲月沉澱，方得此醇厚回甘。”
楊山海語氣平淡，卻字字如針，暗含機鋒，“正如舊事重提，愈久愈明。”
林哲執杯不語，端起茶杯，隻見湯色泛著金色光澤，透亮如蜂蜜水。
他輕啜一口，茶湯滑過舌尖，醇香中裹著一絲苦澀，繼而回甘迅猛，直透喉底。
林哲不禁感慨道：“好茶，回甘如劍，綿長而銳利，仿佛三十年光陰悉數凝於一盞之中。這茶，不僅敘舊，更似在試人。能品出此中歲月沉浮者，方有資格談那塵封往事。楊老此舉，分明是以茶為引，彆有一番用意吧？”
楊山海聞言，眼中精光微閃，似有波瀾掠過，卻隻輕笑一聲：“林少爺果然慧眼如炬，此茶難掩其味，更難掩人心。”
他緩緩放下茶壺，指尖在壺蓋上輕輕一叩，聲音低沉而意味深長，“老朽已是古稀之年，經年往事如這茶煙般縹緲，然一念執著，便難以釋懷。老朽見林少爺氣度不凡，是一代俊傑，同輩人中的翹楚，故願以茶代語，願意交你這個朋友。成為忘年之交。”
林哲有些暗自好笑，楊山海為一代大師，說話還這麼彎彎繞繞的，直來直去多好。
“楊老，楊家以武為尊，傳承百年，從未依附權貴，也從不輕易許人交情。我隻是一個商人，雖承蒙厚愛，卻不敢貿然僭越。武者重義，商者重利，二者道不同。”
林哲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楊老今日以茶相試，不知是考較我的口風，還是試探我的來意？若論交情，當以誠為先，晚輩雖不才，卻也知一茶一飯皆有因果。楊家百年清譽如這冰島茶般純粹，我若心懷僥幸，反倒是辱沒了這份看重。”
楊山海嗬嗬一笑，解釋道：“看我，都活了七十年了，還這般矯情，讓林少爺笑話了。”
“沒有，楊老誤會了。”林哲繼續說道：“我雖是商人，但我從小習武，對武道的敬畏早已刻入骨血。楊家所守的，不隻是拳腳功夫，更是一份不屈的氣節。我經商多年，見過太多人被利益蒙眼，丟了根本。隻是我習武隻為保護我的親人，我的主業是經商。”
林哲是要告訴楊山海，他不會覬覦楊家武學，更不會以商道染指武脈。他和楊家是兩條道上的人，各行其道，亦可相敬。但沒有利益衝突。
楊山海依舊微笑著說道：“林少爺誤會老朽了。說白了，楊家想依附林少爺，能和林少爺一起發財。”
楊山海此言一出，令林哲大為驚訝，開始的時候，他繞來繞去的，就是不說出自己的本意，現在卻說的這麼直白，讓林哲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片刻沉默後，林哲緩緩抬頭，目光如秋水般澄澈：“楊老此言，倒比方才那盞茶更令人回味。隻是我有些不明白。楊家是武道世家，以武為尊，為何要染指商海沉浮？百年楊家，一拳一腳打出的名聲，何須借資本之力自汙其名？若說發財，江湖上誰不知楊老一身傲骨，寧折不彎。您今日此言，莫非另有所指？可是楊家遇上了什麼難處，不便明言？抑或……另有高人布局，牽動全局？”
楊山海輕歎一聲，指尖在茶案上輕輕一叩，眼中精光微斂：“都不是。林少爺不知道如今的武道世家生存處境有多艱難。後輩習武者少，能登頂者更少。傳武不能當飯吃，門下弟子紛紛轉行，傳承幾近斷絕。政府扶持有限，民間資本又不願投這無利可圖的冷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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