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磯奧運會的領隊徐誌摩,
正與自南京遠道而來的專員郝更生相談甚歡,眼角餘光倏然瞥見台下的蘇俊,當即擱下話頭,快步迎了上去。
“蘇兄!”
徐誌摩步子邁得急,聲音裡帶著幾分難掩的欣喜,伸手便要去拍蘇俊的肩膀,看了一眼莫雨薇,調侃道:“要是沒有夫人,誰又請得動你這個大忙人。”
郝更生也跟著轉過身來,
目光落在蘇俊身上,唇邊噙著得體的笑,微微頷首:“這位便是蘇先生吧?久仰大名,誌摩跟我說了,要沒有蘇先生,也不會有此次奧運之行。”
蘇俊抬手與二人相握,眉眼舒展,語氣平和:“誌摩說笑了,我不過是閒人,過來湊個熱鬨。倒是郝專員與誌摩,才是這裡的主角。”
徐誌摩聞言朗聲一笑,
擺了擺手,語氣裡滿是熟稔的打趣:“我的蘇大教授,你可彆再端著啦,真要讓我開口吹捧,怕是要把你誇得落荒而逃。”
他抬手指了指台下坐得筆直的隊員,眉眼間添了幾分鄭重,
“快彆站著閒聊了,底下那群小子,可都眼巴巴等著蘇兄你上台演說呢。”
郝更生在一旁笑著附和,
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那還等什麼?快走吧!可彆讓台下的運動員們等急了。”
話音未落,
他便率先邁步,徐誌摩與蘇俊相視一笑,隨即並肩跟上,一行人迎著台下隱約傳來的掌聲,緩步走向主席台。
歡迎會最終在一陣熱烈的掌聲裡拉開了帷幕。
率先登台演講的是郝更生,
他的發言始終圍繞著奧運精神與家國情懷展開,字裡行間滿是拳拳熱忱,隻是話鋒過半,
便不自覺地夾雜了不少對南京政府的溢美之詞,聽得台下眾人神色各異,掌聲也漸漸變得疏落起來。
與之截然不同的,
是隨後上台的徐誌摩。
他沒有慷慨激昂的口號,也沒有刻意的逢迎,隻是慢條斯理地同運動員與教練員們講起了洛杉磯的種種——那裡澄澈的藍天、寬敞整潔的街道,還有美國民眾對待體育的熱忱與包容。
那些鮮活又具體的細節,像是一陣清爽的風,吹散了眾人先前的些許沉悶,原本有些渙散的目光,也漸漸凝聚在了台上。
“……我還記得在洛杉磯的賽場上,看見過一位年近花甲的老者,他不是選手,也不是裁判,隻是個普通的觀眾。每當有運動員衝過終點,無論輸贏,他都會站起身來,認認真真地鼓掌。”
徐誌摩的聲音溫潤,帶著幾分詩意的柔軟,
“體育的意義,從來不止於金牌與名次,更在於每一個奮力奔跑的身影,都能被看見、被尊重。”
這番話落,
台下先是短暫的寂靜,隨即爆發出了比先前熱烈數倍的掌聲,連那些素來不苟言笑的教練員,臉上也露出了些許動容。
坐在第一排的短跑運動員李長春微微挺直了脊背,眼底閃爍著明亮的光。
他攥緊了拳頭,——他想起了臨行前,父老鄉親們塞到他手裡的那些沉甸甸的囑托,想起了漂洋過海時,輪船顛簸在茫茫大海上的孤寂。
原來,在遙遠的異國他鄉,真的會有人以這樣純粹的目光,看待他們這些背負著國家希望的奔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