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羅輯駕車來到了那座位於市郊,一座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療養院。
後麵的事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進入的過程異常順利。
在門衛處,他隻是報上姓名並說明想拜訪葉文潔女士,對方在內部通訊確認後,便客氣地予以放行。
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羅輯在一間安靜書房裡見到了葉文潔。
第一眼看到這位老人,羅輯微微怔了一下。
她穿著樸素,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鼻梁上架著一副老花鏡,正專注地看著手中一份紙質文件。
她的麵容慈祥,眼神卻異常清澈,透著一股曆經滄桑後的平靜與智慧,一看便知是位極有涵養的高級知識分子。
其身上更有一種獨特的氣場,讓羅輯不由自主地收斂了平日裡那副玩世不恭的態度。
葉文潔聽到腳步聲,抬起頭,看到羅輯臉上並沒有露出太多驚訝的表情,隻是微微點了點頭,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邊的沙發,便又低下頭繼續閱讀手中的文件,仿佛羅輯的到來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就在這時,羅輯腦海中係統的聲音再次響起:
【檢測到宿主已成功接觸目標人物:葉文潔。】
【初始任務“初始接觸”已完成。】
【是否立刻領取任務獎勵【本宇宙基礎物理概論知識灌輸?】
羅輯心中一動,但立刻在心裡默念:“否,稍後再說。”
此刻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葉文潔正在閱讀的那份文件吸引了。
從翻開的頁眉,他隱約看到了標題,《論地外文明介入對人類社會發展的“鯰魚效應”及潛在共存模式探討》。
葉文潔似乎讀到了某個關鍵處,眉頭微微皺起。
羅輯不由自主地被論文的內容吸引,目光掃過幾個段落。
論文的核心觀點是:三體危機的出現,如同放入沙丁魚群中的鯰魚,極大地刺激了人類社會的團結與科技投入,打破了內卷與惰性,從長遠看可能利大於弊。
並且,作者試圖論證在宇宙尺度下不同文明間存在基於理性計算的,非零和博弈的共存可能性。
看著這些觀點,羅輯作為一名社會學者的本能被觸動了。
他忘記了自己最初的來意和緊張,一種不吐不快的衝動湧上心頭。
他忽然開口:“荒謬,這種觀點太過理想主義了,甚至有些…天真。”
葉文潔翻閱文件的手指停了下來。
她緩緩抬起頭,第一次真正地將目光投注在羅輯身上,那目光平靜卻極具穿透力。
她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等待著羅輯的下文。
羅輯既然開了口便也放開了,他組織了一下語言繼續說道:“將文明的存亡危機美化為發展的催化劑,這本身就是一種殘忍謬誤。”
“這種被逼到絕境的團結和奮進,其基礎是恐懼和絕望,是扭曲的,不可持續的,一旦壓力出現變化,或者希望徹底破滅,崩潰會來得更快更猛烈。”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嘲諷:“至於共存?”
“建立在什麼基礎上?”
“建立在對方擁有隨時可以毀滅我們,而我們毫無還手之力的基礎上嗎?”
“這根本不是共存,這是奴役前的馴化,論文裡提到的理性計算在生存這種最基本的需求麵前,尤其是在科技存在代差的情況下,弱勢一方的理性往往隻能導向屈服或自我欺騙。”
他的話語很是尖銳,直接否定了論文中試圖構建的樂觀圖景。
葉文潔靜靜聽著,臉上看不出喜怒。
直到羅輯說完她才緩緩放下手中的文件,站起身,走到一旁的飲水機旁接了一杯溫水,然後遞到羅輯麵前的茶幾上。
“喝點水吧。”她的聲音很是溫和,像是長輩的關懷,瞬間緩和了書房裡有些針鋒相對的氣氛。
“謝謝。”羅輯連忙接過水杯,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有些激動失態了。
葉文潔坐回自己的位置,雙手交疊放在膝上,目光平和地看著羅輯,問道:“這位先生,看您談吐不凡,對我們討論的話題也有獨到見解。”
“還未請教,您是?”
羅輯這才想起自己連自我介紹都忘了,頓時有些窘迫,連忙放下水杯正色道:
“葉老師您好,冒昧打擾了,我叫羅輯,是大學裡的一名社會學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