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在夜色中駛離大阪,穿過長夜與隧道,沿著本州與北海道之間的津輕海峽緩緩前行。青函隧道之中一片寂靜,窗外黑暗如墨,偶有一線海底電纜的殘影劃過,仿佛是大地血脈深處跳動的神經。
當列車鑽出隧道,清晨的曙光已在天際灑下淡藍的色調,映亮遠方靜默的雪嶺。北海道,在我旅途中終於浮現,那是一片藏著雪、火、風、歌與靜默的土地。
我翻開《地球交響曲》,在頁首寫道:
“北海道,是雪原之下不息的心跳,是文明與原野的界線,是一首用寒冷、孤獨與希望譜寫的北方協奏曲。”
我抵達劄幌站時,天色剛亮。車站外紅磚與玻璃交錯的外立麵,在冬日光影中如一幅靜物畫。
街頭有清掃車駛過,卷起未化儘的雪花。通勤人群沉默而匆忙,穿著厚實羽絨外套,腳步卻乾脆果斷。劄幌不如東京繁華,也不似大阪熱烈,它安靜、清醒,仿佛一位知性女子,在白雪中靜候,向每一位靠近她的人微微頷首。
我走入大通公園,積雪尚未清理乾淨,腳下“咯吱咯吱”的聲音清晰可辨,像是一種提醒:北地的土地不容輕忽。幾位市民正小心翼翼地推著嬰兒車,遠處晨練者迎風慢跑,頭頂的噴泉尚未啟動,冰封之下,卻悄悄萌動著新春的氣息。
登上劄幌電視塔的觀景台,俯瞰這座北國之城:遠山環抱,城市方格分布清晰,街道筆直延伸,像一張尚未書寫完的稿紙。我在玻璃窗前駐足,寫道:
“劄幌是一種堅毅與優雅的結合,她以雪作為低語的音符,讓文明建築與自然氣息彼此尊重,共舞而不衝突。”
沿街漫步不久,我來到了舊道廳——一座由紅磚砌成的洋式建築,矗立在寒風中依舊挺拔。
它並不高大,卻格外莊重。白石鑲嵌的窗框,精致得像一部曆史的樂章;石階之上,每一塊磚都記錄著明治時代開拓者的足音。站在門前,我仿佛聽見了百年前的低語:“這裡,曾是一個新世界的起點。”
我進入展廳,木質地板被歲月打磨得光滑柔潤,走廊兩側陳列著開拓使的文獻與實物模型。一封拓荒者家書中寫道:“今日我在林間搭建居所,夜裡鹿嘯如雷,然我心不懼,因此地將成為吾子孫之地。”
我在筆記頁上寫下:
“紅磚堂不僅見證了製度的推演,更收藏著一代代人踏雪開疆的勇氣與信念。”
從劄幌出發,我搭乘jr前往旭川,再換乘巴士上山,目的地是大雪山黑嶽。
當巴士緩緩駛入雪域腹地,山風愈發凜冽,窗外樹木枝頭垂掛著冰晶,似乎一個呼吸都會驚擾它們的安眠。
纜車緩緩升至黑嶽五合目。窗外是無邊雪嶺,深穀靜默,陽光斜照之處如鍍金,投下大片高冷光暈。我走下纜車,腳踩厚雪,一步一印,如在與大地交流。
我站在懸崖邊,迎著冷風深呼吸,那一刻仿佛身體與山嶺融為一體。我寫下:
“大雪山教我什麼叫‘無言的力量’:你無需說服它的偉岸,隻需在它的懷抱中閉眼,你便懂得‘活著’本身的分量。”
下山後,我夜宿川湯溫泉。榻榻米間,溫泉熱汽騰騰,屋外寒風颯颯。泡入露天池那一刻,我的意識仿佛沉入另一個世界,星光、雪霧、熱湯與北方氣息交融,如一首地底深處的搖籃曲。
翌日,我乘列車南下富良野。
夏天的富良野是薰衣草的浪漫,而冬天,則是一首無人合唱的鋼琴獨奏。車窗外是連綿雪地,路邊小屋如蠟筆點綴在白紙上。
我租了一台雪地摩托,在廣袤白原中穿行。風將帽簷掀起,臉頰被凍得通紅,我卻滿心暢快——那種“世界隻剩我一人”的自由,在喧囂都市中永遠得不到。
到了美瑛,我騎行“拚布之路”,每一處丘陵都像未上色的油畫。我在“七星之樹”前駐足,這棵孤樹在雪中巋然挺立,枯枝伸向天際,仿佛在質問時間:你還剩下多少勇氣?
我寫下:
“美瑛不是風景,而是一種自我剖析的場域。你站在風中,它逼你問自己:在這個世界,我是否還有溫度、意誌與詩意?”
夜幕時分,我抵達函館。
纜車緩緩上行,城市燈火如潮水在山腳鋪開。我站在觀景台前,仿佛看見整個世界在我腳下呼吸——燈光如星,海灣如彎月,曆史與今日在這一瞬間合為一體。
我閉眼傾聽,耳邊是風、呼吸、相機快門聲,還有我自己的心跳。我寫道:
“函館的夜,是命運灑落在港灣的星星。它不喧嘩,卻能令你在萬千燈火中認出內心最柔軟的渴望。”
翌日,我走訪五棱郭。登塔遠眺,星形構造清晰明朗,曆史如鐘表的指針,在這裡留下了一次美麗而鋒利的回旋。
我寫道:
“五棱郭是一種宣言:即便在風雪中,也要把自由的輪廓雕刻成星形。它是舊世界的末章,也是新世界的開頭。”
從函館,我橫穿北海道至東部,來到了釧路濕原。
船在狩勝川上緩緩航行,岸邊白鷺佇立,蘆葦隨風低語。我拿起望遠鏡,看見遠處一隻丹頂鶴正展翅滑翔,孤高而優雅。
導遊說:“鶴是一種象征,它們隻擇淨地繁育。”我望向遼闊濕原,想起那些為了生活遷徙的人、為了夢想轉身的人、為了信仰沉默的人。
我寫道:
“釧路是大地低聲吟唱的詩,在那裡你會相信,柔弱的東西也能撐起天地。”
之後我前往阿寒湖,乘船繞湖而行,遠處霧氣升騰,火山噴氣口在林中嘶鳴,湖麵倒映雪山與森林,如夢境倒轉。
夜晚泡在阿寒溫泉,仰望星空,我在《地球交響曲》最後一頁寫道:
“北海道不是一段旅程,而是一場修行。它讓我在孤獨中學會堅持,在靜默中懂得尊重,在寒冷中感受溫暖。”
夜將儘,明日我將南下中部,踏上前往名古屋的旅程。列車票已收好,心也收緊。
我低聲說:
“名古屋,我來了。雪的餘溫還在身上,風的故事尚未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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