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窯村，王家大廳。
“老王，你說許建軍過來說這事，到底什麼意思？”彭金蓮一邊納著鞋底一邊問道。
王鐵柱並沒有搭理她，而是打開腰間係著的一個小布袋，從裡麵撚了一些旱煙絲塞進煙嘴裡，用火柴點燃之後，美滋滋的吸了口氣。
贛南這邊抽旱煙一般有兩種煙杆可供選擇，都是竹子做的。
一種是比成年人胳膊還粗的大煙鬥，用的是毛竹中間筆直的部分。
另一種就是王鐵柱用的細煙鬥，取自毛竹根部竹鞭的部分。
大煙鬥對肺活量的要求比較高，吸一口容易暈，細煙鬥煙嘴小，所以吸起來沒有那麼衝。
“不是，你聾了？我跟你說話呢！你這不搭理人什麼意思？”彭金蓮見王鐵柱光抽煙也不理自己，頓時有些不高興。
王鐵柱沒好氣的說道：“沒什麼意思！許隊長怎麼說，咱們怎麼做不就行了？你非要揣測他的意圖乾啥？”
“我說句實話，在咱們村，隻要這太陽還從東邊升起，許隊長就不會害咱們，你就放一萬個心吧！”
許建軍自從當了下窯村的大隊長，對下窯村的貢獻王鐵柱是看在眼裡的，所以麵對許建軍的叮囑，他想的很簡單，聽話照做就行了。
彭金蓮眉頭微皺，反駁道：“我也沒說許建軍會害咱們啊！我隻是想要知道為什麼今天許建軍突然給咱們叮囑這兩件事。”
王鐵柱又吸了口煙，緩緩吐出一個眼圈，“應該是許隊長怕另外兩個村也搞蔬菜大棚種上海青，影響咱們村上海青的銷售吧！”
彭金蓮想了想，突然開口道：“我總覺得今天這事情是張磊讓許建軍過來給咱們傳達的。”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跟咱們有關係嗎？”王鐵柱問道。
“當然有關係！”彭金蓮一本正經的分析道：“要是這事情背後指使者是張磊，那麼咱們可以分析一下，張磊為什麼想要許建軍過來傳達這個消息。”
王鐵柱有些不耐煩的回懟道：“不是，你累不累啊？天天揣摩這個人的心思，揣摩那個人的心思，你就不能揣摩揣摩咱們地裡這第二茬上海青能賣多少錢嗎？”
要不是這兩天晚上彭金蓮讓他做了幾回男人，他是真想一個大嘴巴子抽過去。
“你彆急啊！聽我說完嘛！”彭金蓮倒是沒有跟王鐵柱一般計較，繼續分析道：“你想啊，假設這事情是張磊讓許建軍過來傳達的，按照你剛才的說法，是張磊跟許建軍怕另外兩個村也搞蔬菜大棚，從而影響咱們村上海青在縣城的銷售對嗎？”
“對啊，市麵上的上海青數量多了，咱們村肯定會受影響的！”王鐵柱點了點頭。
彭金蓮說道：“我沒嫁給你之前，看過一篇報道，上麵寫著宜縣常住人口大概有二十多萬，現在十多年過去了，估計宜縣常住人口得有三十萬往上。”
“目前咱們下窯村每天同時成熟的上海青一千斤都不到。就算加上其他兩個村，每天的產量最多也就三四千斤。”
“每天消耗這麼點蔬菜，對於一個常住人口有三十萬人往上的縣城來說，壓根就不算什麼，怎麼可能會有影響？”
“那你的意思是？”王鐵柱有些疑惑的看著她。
彭金蓮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要知道，現在下窯村所有上海青的銷售渠道都在張磊手裡，賣多少錢也是他定的。”
“我覺得，張磊讓許建軍過來傳達這兩件事，確實是不希望另外兩個村也搭建大棚蔬菜種植上海青，但他絕對不是怕影響咱們下窯村的銷售，而是怕咱們從另外兩個村的人嘴裡得知上海青在宜縣的真實售價！”
“你這大白天的怎麼在說胡話呢?”王鐵柱眉頭微皺，“集市出攤，上海青賣一毛二一斤，咱們都知道，也有很多村民跟著去過，確實是這個價！”
彭金蓮問道：“集市出攤的價格肯定是沒問題的，但是前兩天許建軍在村口大樹底下可是說了，因為咱們村搞蔬菜大棚的人比較多了，上海青的產量激增，他讓張磊去縣城給咱們村的上海青拓寬銷售渠道。”
“說是跟縣裡的那些私人飯館合作，每天能幫咱們最少消耗一千斤的上海青，這事你還記得不？”
“記得！”王鐵柱點了點頭。
“許建軍說張磊給這些私人飯館談的價格是八分錢一斤對吧？”彭金蓮繼續問道。
“對！”王鐵柱記得許建軍當時確實是這麼說的。
當時還有不少人發牢騷呢！畢竟一毛二一斤跟八分錢一斤還是有所差距的，不過也沒辦法，誰讓他們自己沒有銷售渠道呢。
彭金蓮說道：“許建軍對咱們村裡人肯定是沒的說，但是張磊這小子精得很，無利不起早，用他的攤位出攤賣上海青還收一塊錢一天呢，給咱們找銷售渠道能不從中撈點好處？”
說到這裡，她掰著手指頭猜測道：“我感覺他跟縣城飯店談好的價格應該是一毛錢一斤！過幾天，咱們下窯村上海青每天的總產量就能達到一千斤一天，一斤張磊從中賺兩分，一千斤就是二十塊！”
“他啥都不乾，一天都能從咱們下窯村賺二十塊錢呢！”
王鐵柱臉上一驚，急忙起身走到門口看了看，發現沒人在門外之後，這才鬆了口氣。
他徑直走到彭金蓮的身邊，叮囑道：“這件事到此為止，剛才的猜測給我爛到肚子裡，彆跟任何人說！”
“為什麼？這事情十有八九跟我猜測的一樣！咱們辛辛苦苦搞種植，他作為下窯村的大隊支書，從中牟利合適嗎？”彭金蓮一臉的不高興。
王鐵柱見彭金蓮這麼固執，忍不住壓低聲音訓斥道：“你個臭娘們兒，你是非要把王家折騰散了才甘心？得罪了張磊，咱們王家能有好果子吃？”
“再說了，張磊跟縣裡飯店能達成共識，是他的本事，你管他有沒有從中牟利，最起碼他實實在在給咱們擴寬了上海青的銷售渠道啊！”
在他看來，張磊彆說一天賺二十塊，就是一天賺兩百，那也是張磊的本事！
沒有張磊，他們的上海青隻能爛在地裡，不值一文！
彭金蓮見王鐵柱有些想動手打她的意思，識趣的閉上了嘴，隻是眼神深處卻是閃過一絲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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