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語
火獄恩仇血未冷,劍塚死寂葬萬兵。
雲瑤孤身問劍去,情劍能斷寂滅鋒?
枯榮界靜靜懸浮在歸墟劍塚那冰冷死寂的虛空邊緣,宛如驚濤駭浪過後,無助擱淺的一葉扁舟。界內,氣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來。涅盤火獄所經曆的慘烈種種——金羽婆婆決然的燃魂守護,焚世鳳祖令人不齒的出爾反爾與貪婪掠奪,以及炎璃在悲痛中完成的升華——這一切,如同沉甸甸的鉛塊,沉沉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炎璃靜靜地盤膝坐在混沌元液池畔,周身紫金色的混沌紫凰炎悠悠燃燒,氣息已然穩固在聖境巔峰,眉心那尊貴的元凰印記流轉著神秘莫測的道韻。然而,她的眼神卻依舊空洞,彌漫著深深的悲傷。蘇清雪靜靜地守在一旁,生命律動的柔和光芒如同溫暖的懷抱,不斷撫慰著炎璃那受創至深的心神。那團溫暖的金紅火焰在永恒巨爪下消逝的畫麵,宛如一場揮之不去的夢魘,在炎璃的腦海中反複浮現。
“婆婆……”炎璃輕聲呢喃,一滴紫金色的淚珠悄然滑落,在池水中激起一圈細微的漣漪。
林辰將目光從炎璃身上緩緩收回,眼中交織著冰冷的寒意與熊熊燃燒的怒火。他輕輕走到池邊,溫柔地拍了拍炎璃的肩膀,雖未言語,但那無聲的支持與“血仇必報”的堅定意誌,卻如暖流般傳遞過去。炎璃微微顫抖著身體,空洞的眼神中終於燃起了一絲微弱的火焰,那火焰的名字,叫做“複仇”。
他緩緩轉身,目光依次掃過眾人。石猛的兵煞神軀散發著沉凝的氣息,暗金戰紋下壓抑著熊熊的憤怒;敖欣的龍瞳中燃燒著灼灼金焰,龍鱗下的戰意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蓄勢待發;白靈霜的銀眸沉靜如水,太陰秩序之力在她身周潺潺流淌,細心地為眾人梳理著紊亂的氣息;姬琉璃緊緊握著篡命羅盤,星軌之力全力運轉,試圖推演劍塚中潛藏的凶險;楚小月靜靜地守護著依舊昏迷的星玥,玄陰月幕如同堅實的壁壘,隔絕著外界那殺伐淩厲的劍意。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沐雲瑤身上。
沐雲瑤獨自佇立在界壁邊緣,寂滅劍懸浮在身前,劍身微微顫動,發出嗡嗡的鳴聲,那並非恐懼,而是一種興奮的震顫。她的目光透過界壁,緊緊鎖定著劍塚中心那座倒插無數古劍、散發著終結萬古氣息的寂滅劍峰,以及峰頂那道宛如亙古磐石般的孤寂身影。這片死寂、冰冷且充斥著無儘破滅劍意的虛空,不僅沒有讓她心生畏懼,反而讓她體內的寂滅劍意仿佛找到了靈魂的共鳴,變得前所未有的活躍起來!
歸墟劍塚!寂滅劍尊!這裡,正是她劍道之路上夢寐以求的終極試煉場!
“雲瑤。”林辰的聲音低沉而莊重。
沐雲瑤緩緩轉過身,清冷的眸子中,戰意如同堅冰般凜冽:“此關,我當為主力。寂滅劍意,唯有在這寂滅之地方能得到磨礪!”她的聲音斬釘截鐵,透著一往無前的決然與堅定。
林辰微微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他深知沐雲瑤劍心的純粹,這片劍塚於她而言,既是充滿凶險的絕地,亦是劍道升華的聖地。他將一枚流轉著混沌青輝的玉符遞到沐雲瑤手中:“這是‘混沌護心符’,其中蘊含著一縷青蓮守護之力。危急時刻,它可護你神魂不滅,為你爭取一線生機。”
沐雲瑤沒有推辭,接過玉符,小心地貼身收好。她看向林辰,又將目光掃過悲傷的炎璃、憤怒的石猛,以及所有的同伴,清冷的聲音中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等我回來。”
言罷,她一步踏出枯榮界界壁!
嗡——!
就在沐雲瑤踏出枯榮界的刹那,整個歸墟劍塚宛如平靜湖麵投入巨石,瞬間“沸騰”起來!
嗚——!
無數懸浮在黑暗虛空中的斷裂古劍,齊聲發出淒厲的劍鳴!那聲音並非普通金鐵交擊之聲,而是宛如萬古亡魂的悲慟哭泣,其中蘊含著破滅、腐朽以及終結一切的怨念!粘稠得如同實質的寂滅劍意,如億萬根無形的冰針,鋪天蓋地地朝著沐雲瑤瘋狂刺去!妄圖侵蝕她的肉身,撕裂她的神魂,磨滅她那堅定的劍心!
“哼!”沐雲瑤冷哼一聲,周身的枯榮劍界瞬間展開!生與滅的氣息如同陰陽兩極,輪轉不息,構建出一個不斷生滅循環的小型世界,將她緊緊包裹其中!那些洶湧侵襲而來的寂滅劍意撞在枯榮劍界之上,仿佛撞上了飛速旋轉的磨盤,一部分被蘊含生機的氣息消融,一部分則被寂滅劍意同化,暫時無法突破防禦侵入核心。
但壓力,依舊如影隨形!每一秒,枯榮劍界都在無情地消耗著她的力量!而這,僅僅隻是劍塚外圍那些無主劍意的威力!
她沒有絲毫停留,化作一道清冷的劍光,朝著那倒插萬劍的寂滅劍峰疾馳而去!所過之處,無數斷裂古劍感應到生人的氣息,如同被驚醒的亡靈,劇烈震顫起來,一道道或強或弱、或腐朽或森然的殘破劍意如同跗骨之蛆,緊緊糾纏著她。沐雲瑤手中的寂滅劍揮灑自如,劍光如電,瞬間斬滅一道道襲來的殘念,但速度卻不可避免地慢了下來。每前進一步,都仿佛行走在布滿利刃的荊棘之路,艱難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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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榮界內,眾人皆屏息凝神。林辰的目光緊緊追隨著沐雲瑤的身影,混沌聖紋流轉不息,隨時準備出手接應。白靈霜的銀月領域如同一個巨大的保護傘,籠罩著枯榮界,隔絕著外界劍意對界內弱者的侵蝕。
終於,沐雲瑤曆經艱難,穿越了外圍的劍之墳場,踏上了寂滅劍峰那由無數倒插劍尖構成的、散發著冰冷鋒芒的山體!
就在踏上劍峰的瞬間,一股更加恐怖、更加純粹,仿佛能斬斷因果、終結輪回的寂滅劍意,如同一座無形的萬丈巨山,轟然壓在她的身上!
哢嚓!
枯榮劍界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沐雲瑤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縷鮮血,身體猛地一沉,幾乎被這股力量壓得跪倒在地!這裡的劍意,比起外圍,強大了何止百倍!帶著一種審判萬物、葬送一切的至高無上的意誌!
她艱難地抬起頭,望向峰頂。
峰頂,一塊由純粹劍意凝聚而成的黑色磐石之上,盤膝坐著一個人。
那人身著洗得發白的灰色布袍,麵容平凡無奇,就像凡間隨處可見的中年劍客。唯有他的那雙眼睛,深邃得如同無儘歸墟,空洞、死寂,沒有絲毫情感的波動。他膝上橫放著一柄古樸長劍,劍鞘漆黑,毫無裝飾。他就那樣靜靜地坐在那裡,仿佛與整個寂滅劍峰、整個歸墟劍塚融為一體,不分彼此。他,便是此關的守關者——寂滅劍尊!
沐雲瑤的到來,甚至她那能斬滅外圍殘念的寂滅劍意,都未能讓他哪怕眼皮動一下。在他眼中,這個闖入者與那些斷裂的古劍殘骸,似乎並沒有任何區彆。
“晚輩沐雲瑤,為救師而來!請劍尊……賜教!”沐雲瑤強忍著那恐怖的寂滅劍壓,挺直脊梁,將寂滅劍遙指峰頂,聲音清越響亮,帶著不屈的劍鳴,試圖打破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然而,回應她的,唯有更加深沉的死寂。
寂滅劍尊依舊閉目,仿佛陷入沉睡,又仿佛早已超脫生死。唯有那彌漫天地、壓得沐雲瑤幾乎喘不過氣來的寂滅劍意,無聲地宣告著他的存在與……冷漠。
賜教?他根本不屑於對一隻“螻蟻”出手。他的存在本身,以及他周身彌漫的寂滅劍域,便是對闖入者最為殘酷的考驗!唯有能走到他麵前而不被劍意碾碎神魂,才有資格讓他睜眼相看!
沐雲瑤明白了。這並非一場能即刻展開的戰鬥。這是一場意誌的激烈較量,一場劍心的深度磨礪!她必須在這寂滅劍尊無意散發的永恒劍意領域下,頑強支撐下去,證明自己擁有讓他“賜教”的資格!
她不再言語,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體內翻騰的氣血。枯榮劍界收縮至體表三寸,生滅輪轉的速度被催動到極致,艱難地抵禦著那無處不在的寂滅鋒芒。她盤膝坐下,就在寂滅劍尊下方百丈之處,同樣將寂滅劍橫放在膝上,緩緩閉上雙眼。
這並非放棄,而是以身為劍,以心為爐,主動去感悟、去承受、去對抗這葬送萬古的寂滅劍意!她要在這片充滿死亡氣息的劍域中,磨礪出屬於自己的、能斬斷一切阻礙的寂滅創生之劍!
時間,在這片死寂的劍塚中仿佛失去了意義。唯有那冰冷的寂滅劍意,如同永恒不息的潮汐,一波又一波地衝刷、磨礪著峰下那道渺小卻堅韌無比的身影。枯榮劍界在一次次衝擊中破碎又重組,沐雲瑤的氣息時而萎靡得如同風中殘燭,搖搖欲熄,時而又在極限的對抗中爆發出更加凝練、銳利的鋒芒。
枯榮界內,眾人緊張地注視著這一切。林辰能清晰地感受到沐雲瑤的劍意在痛苦中緩慢卻堅定地蛻變。白靈霜的銀眸中閃過一絲讚賞的光芒。炎璃那空洞的眼神也聚焦在沐雲瑤身上,仿佛從她身上看到了另一種對抗命運的力量。
寂滅劍峰頂,那如同亙古磐石般的身影,萬年不變的姿勢,似乎……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那雙空洞死寂的眼眸,依舊緊閉,但峰頂彌漫的劍意,似乎……更加凝練了一絲。
劍峰死寂葬萬古,孤身問劍磨鋒芒。寂滅領域證資格,情劍何時破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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