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霽以為丁濟群已經睡著了,卻聽到他歎息一聲說,“我真是不孝啊,作為老大,這麼多年一直在外頭跑,讓娘為我操碎了心。
好容易安定了,也沒說接俺娘過來住住,就知道圖自己安樂了,娘都起不了炕了,還不許老三給我打電報,生怕耽誤我工作,要不是看,你催著我回家送糧食,我連俺娘的最後一麵也見不著......
俺娘見我回家,樂得臉上放光,強吃了一碗大米粥,拿著咱們五口人的照片看不夠,聽說你在城裡有工作了,她可高興了,誇你有出息,給丁家人長臉。
村裡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回去第五天,娘也走了,她說她舍不得走,可還是走了。
爹一下就垮了,坐在院子裡抽煙袋鍋,也不說話。我求他跟我回青島,可他不來,說他過不了城裡人的日子,還是跟著老三舒坦,二妹嫁在村裡,天天能去看他,老三家的對他也中,他就不來青島給咱們添麻煩了。”
丁濟群的聲音裡充滿了痛苦和懊悔自責,“你說我怎麼就沒想到人會死呢,我總以為爹娘都能活很久很久,娘那麼厲害,她能蹦高跟人打架,怎麼說沒就沒了呢,她還不到六十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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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欲養而親不待,我想給爹儘孝,他,他也不給我機會......”
說到這裡,丁濟群已經哭出了聲音,齊霽輕輕摟著他,慢慢捋著他的後背。
再苦的日子,終會熬過去的。
糧食危機渡過,人口出生率急遽暴增。
“人啊,吃飽了就這點兒心思!”
齊霽心裡嘀咕著,閒了三年已經四十一歲的齊霽,驟然忙起來,還真有點吃不消了。
——值夜班是反人類的!
新來的產科主任脾氣有點怪,總是針對齊霽挑毛揀刺,這讓她更加不適。前世的白月光,今生的秦明月,每個都對她賞識有加,偏愛有加,冷不丁麵對一個看不上自己的上司,真是苦不堪言啊,上班如上刑。
秦明月年初調到京城的,聽說是有個泰鬥賞識她,特地將她調到身邊親自調教,臨走,她送了齊霽一個日記本,扉頁寫著:贈王秀娥同誌,願你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字體龍飛鳳舞,就像是男人的筆觸。
齊霽翻開裡麵,好家夥,密密麻麻的的文字,竟然是秦明月的行醫筆記!
她頓覺自己手織的那件毛衣有些拿不出手了,秦明月笑,“之所以送你筆記,是因為你平時給我很多啟發,這次要不送你些真材實料的東西,這輩子我都會覺得虧欠。”
齊霽喃喃說,“這也太珍貴了,我受之有愧。”她何嘗不是個不願虧欠的。
“你腦子活,以後要有了新想法,記得寫信告訴我哦!”
“好,那,那你以後要處處小心啊,你那麼優秀,很容易被人嫉妒,嫉妒的人什麼事兒都做得出來的,你一定要低調,不要做出頭鳥記住啊!”
秦明月大笑,“行了行了,還嘮叨上我了,管好你自己吧!”
說完她眨巴兩下眼睛,扭頭就走,齊霽嚴重懷疑她分明是要哭了,才趕緊溜走的。
日子周而複始地過著,孩子也在漸漸地長大。
齊霽發現丁濟群的床頭櫃上,居然放著一本《紅樓夢》。
“你怎麼想起來看《紅樓夢》了?”
“學校下了命令,每個人都必須看,還不能隻看一遍,要最少看上三遍!”
“那倒是,這本書,每看一遍,都有新的理解。”
“你啥時候看了,還不止一遍?”
“呃,就前幾年,生孩子的人少,我在單位要是餓了,就看書,什麼書都看,精神食糧也是糧啊!”
這句話成功讓丁濟群想起那三年,媳婦把糧食都省給他們父子四人吃的日子,心中的愧疚重新升騰而起,一時竟忘記追問齊霽那本書的去向。
“那你看到哪兒了?”齊霽問。
“大致捋了一遍,開頭有點墨跡,到第五章嚇了一跳,後麵鶯鶯燕燕的,詩詞也有點看不下去,呃,賈瑞死得挺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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