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睡得正酣甜,有汽車喇叭嘀嘀響了兩聲,朦朧中,後園外還有踩在積雪上的嘎吱腳步聲。
齊霽立即起身,點亮蠟燭。
外麵人看到燭光,嘎吱嘎吱又走開了。
齊霽知道這是來接自己的,心中暗愧,昨夜隻顧開荒修路,竟然忘記定上鬨鐘。
好在隨身物品都已準備妥當,齊霽以軍事速度收拾好炕上被褥,然後洗臉刷牙梳頭,穿上保暖內衣和棉襖、棉褲、棉鞋,還在鞋底墊了發熱鞋墊,再穿上軍大衣,戴上軍帽圍巾手套,拎起提包和軍用背包,回頭環視家裡一圈,吹熄蠟燭,就鎖門出去了。
黑夜裡,一輛解放汽車低低轟鳴著,前燈打在前方道路上,有白氣在汽車周圍蕩漾蒸騰。
淩晨的氣溫極低,齊霽忍不住咳嗽了兩聲,放下提包,戴著手套笨拙地鎖上大門,身後有腳步聲響起,“我幫你拎。”
是王建國,他拎起提包問,“有怕凍的東西嗎?”
“沒有。”
“那放後車廂吧。”
“好。”
齊霽拎著自己的背包,跟著上了駕駛樓。
張建國坐在副駕駛上,他對起大早趕路十分不滿,“孟繁西你也太能磨蹭了!”
“不好意思,睡過頭了,讓你久等了。”
“哎算了,趕緊上車,這點兒熱乎氣兒都放光了!”在團部,司機比衛生員更牛掰一些,這個張建國來自哈市,和李家倫一樣,都是後來替補學駕駛的知青,這半年來,被有求於他們的知青們慣得狂妄自大,眼高於頂。
“張建國,你坐外頭!”
“憑啥?”
“憑你是男的!”
“男的咋了?現在不都男女平等嗎,開一樣的工資,我憑啥坐外頭!”十八歲的少年梗著脖子不答應。
“我怕暈車,正好坐邊上。”齊霽擺擺手,爬上了駕駛樓,將背包抱在懷裡。
王建國從車頭繞到駕駛員那邊,拉開車門,快速上車。
“坐好了!”王建國說了一聲,車就開出去了。
距離王建國肩胛骨裂已經過去三個月,想來他已經痊愈。
自從劉文靜幾次有意無意牽線以後,齊霽就十分注意保持與王建國的距離了,類似關心病情的話,她一句都不敢問出口,甚至連個眼神都不敢多給,生怕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駕駛樓裡四麵漏風,齊霽旁邊的車窗很快就上了一層白霜,看著前方見的雙車道公路平坦嶄新,賞心悅目,她有一點暗自得意。——這是老娘的手筆。
雖然路況好,不顛簸,但車上沒有安全帶,齊霽雖然有點困,但並不敢睡。除非自己駕駛,她坐誰的車都不放心。
張建國卻大剌剌癱坐著,占了大半雙人座位,很快打起了呼嚕。
齊霽摸出一顆薄荷糖來,想了想遞給王建國,“吃一顆,醒醒腦。”
“沒事兒,我不會睡著的!”
“吃吧。”
王建國伸出右手,齊霽把糖放到他手心,自己又摸出一顆吃了,糖一入口,一股子涼意直衝天靈,整個食道都冒著嗖嗖的涼風,這下徹底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