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新的事件發生之前，齊霽始終還是兵團人議論的焦點。
其實大多數人就隻是背後議論，像張萬軍這樣當麵騷擾的，也就隻他一人。
所以她也儘量不去在意，畢竟誰人背後不說人，誰不被人背後說呢。
但她還是能在食堂和單位察覺人們目光的異常，能感知他們忽然壓低的聲音，這些都讓有著輕微強迫症的她，對這種不可控的局麵，生出了煩惱來。
她回家後擦了三遍地板，連吃了三根【倉庫】裡的草莓冰棍，又點開遊戲，將包含臨江縣的三塊【地塊】開發出來，才算漸漸平靜下來。
——這種集清潔整理、滿足口欲和花錢消費於一體的解壓方法，總能緩解她九成九的情緒壓力。
齊霽決定暫時不去食堂吃飯，自己在家做，但醬油沒了，儘管不想出門，她還是提起菜籃子去了供銷社。
售貨員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她成為話題中心後，許多人都不和她說話了，連女知青去看病的都少了，仿佛和她來往就成了她“那樣”的人。售貨員打開櫃台邊的大缸，又拔開瓶塞，塞入漏鬥，開始打醬油。
“你說這能是真的嗎？”
“這誰知道啊，人心隔肚皮，誰能看出誰是啥樣兒人啊！”
“你說現在這大姑娘咋這麼風呢，要擱過去，哪有人敢在男人身上摸來摸去的？我家姑娘長大了，我寧可她沒工作養著她，也不讓她去當護士，給那些個露出半拉屁股的男人們打針換藥！”
此地方言，“風”就是風流的意思，用來形容女人在男女方麵特彆隨意。齊霽耳尖地聽到小百貨櫃台的售貨員走到布匹櫃台那邊，開始竊竊私語，她們還以為沒人能聽清二人對話，說得十分起勁。齊霽揉揉耳朵，結果發現她們竟是在說自己。
真是煩人啊，這輩子的耳朵特彆好使，之前覺得是好事，現在看，嗬嗬。
她沉默地看著售貨員打醬油，耳中又傳來布匹售貨員的聲音，“這種工資高，家裡也有點兒錢的女的，最能得瑟了，她剛來沒幾天，就一下做了三四套衣服！到現在我也沒見她穿過一件有補丁的衣服呢！”
“真能臭美，她這是小資產階級做派啊，要不咋不知道艱苦樸素呢？應該送到農村插隊才能教育好啊！”
“可不是咋的，你還沒看她那眼睛呢，一天天的，不管看男的女的，都直勾勾盯著人看，我一個女的都被看得不得勁，你說那些小年輕有幾個能扛得住啊？好幾個男的整天圍著她轉呢！聽說還有京城的呢！”
“哎媽可不咋的！我看那些長得漂亮的知青啊，就沒一個正經的，就算有那正經一點兒的，也架不住那些男的勾引，你就看吧.......”
說到這裡，她不經意一抬頭，正好看到齊霽從菜籃子裡抽出一把菜刀大步向自己這邊走來，心虛的她嚇得大叫一聲，“殺人了！”
與此同時，齊霽卻在走到離布匹櫃台還有一米多遠的地方，繞過爐子，朝楊晉章的攤位走去，“楊師傅，磨刀！你能給磨到削鐵如泥，一刀砍掉腦袋那種程度嗎？”
楊晉章罕見地咧嘴笑了一下，“沒問題！小孟大夫你就站這等著，用不上十分鐘我就給你磨出來！”
“還有這個！”齊霽板著臉，又從菜籃子裡掏出一把匕首放下，瞥了一眼石化的兩個售貨員，抱起雙臂，“這個要磨到吹刀斷發，酷呲一下能捅個對穿的那種程度！”
“好嘞！”楊晉章眼睛忽然一亮，“哎這材質，你哪弄來的......”
齊霽沒回答，隻冷冷地盯著櫃台方向，喊完“殺人了”的小百貨的售貨員一個激靈迅速跑回自己櫃台，手裡還機械地織著毛衣。
齊霽哼了一聲，跟著她沿著櫃台邊緣向前走，那小百貨售貨員並不知情，停下後，一轉身就看到齊霽，嚇得媽呀一聲，丟了毛衣，蹲下去。
齊霽徑直走過去，將兩瓶裝好的醬油放到菜籃子裡，又挎籃走回楊晉章攤位的方向，那售貨員剛要站起，結果又對上了齊霽淩厲的眼神，嚇得又媽呀一聲蹲了回去。
楊晉章正在磨石上全神貫注地磨刀，齊霽微微歪頭看著。
楊晉章忽然點點頭，“早該這樣。一個姑娘家，隻身在外，不要對誰都笑，板著點臉，能少一半麻煩！”
此刻的齊霽深以為然。前世自小被父母教育要懂事，見人要打招呼，要熱情，要闖蕩，這直接導致她習慣性地不笑不說話，當然，雯雯她們幾個也都差不多這個風格。
現在她真心覺得楊晉章說得太對了，這個時代，你的微笑和素質，隻能讓你顯得很好欺負。
現在再想那些飯店女服務員、女售貨員、醫院女收款員總是板著臉，表現出一副我很難搞我很凶的架勢，何嘗不是一種自我保護呢。
直到齊霽磨刀完畢，那兩個售貨員都沒有再說話，隻訕訕地扶著櫃台站立，好容易門外來了一個賣肥皂的，那小百售貨員歡喜異常地問，“大嫂你買點啥啊？”
突如其來的熱情，倒讓那個熟悉她一貫服務態度的中年女人嚇了一跳。
齊霽磨完刀，付了錢，又對楊晉章道謝，然後板著一張臉走出供銷社。
一出門碰到宋連長要進門，齊霽繃住表情，跟他打招呼，“連長好！”
“嗯。”宋連長的派頭很大。
“高團長說什麼時候回來了嗎？”齊霽還是沒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宋連長站定回頭，眼神中有著無法隱藏的不屑和敵意，“孟繁西，你雖然掛著大夫的名頭，其實本質上還是一個兵團戰士，你要擺正自己的位置，不該你問的，最好不要問！另外，你要注意群眾影響，我最近怎麼聽到很多關於你的不好的傳言呢！”
“你也說了，那是傳言。”
“那人家為什麼不傳彆人，單單傳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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