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臨江農場到哈市，這一路順利平安。
齊霽早在整理行李時，就將土地從臨江農場【開發】到了哈市，並重修了公路。
小馮醒酒後，又換成他開車，輕車熟路，傍晚時到達軍區家屬大院，齊霽認出這正是五叔家居住的大院，隻是此時，五叔人在高原，五嬸一人帶著兩個孩子，不知是不是還住在這裡。
車子七拐八拐在平房區停下，鄭老師從一個小院裡開門出來，看到她，哈哈地笑起來，齊霽連忙上前，“老師！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兒？”
“等你啊！”
李科長拎著齊霽的行李，笑說，“鄭院長就怕你不來，今天要不親眼看你到達，今晚肯定心裡不踏實！”
家屬院的房子果然如李科長所說，一切俱備，拎包入住。
房子使用麵積大約五十平米，兩室一廳一廚，和臨江農場一樣都是把著東邊的房山頭，因此帶了個八平米左右的偏廈，外頭是大約六七十平米的院子，夜色中，隱約可見院子一角有個磚頭搭建的狗窩。
進了屋子，鄭老師先打量一番齊霽，“嗯！比四年前乾練了，明早換上軍裝，開大會！”
三月底的哈市，乍暖還寒，新家提前升了爐子，燒了炕，屋子裡暖烘烘的，齊霽感謝鄭老師，他卻說是後勤處派戰士來做的，他可啥都不會乾。
等人都走了，齊霽牽著小喜將新家裡外巡視了一番，“小喜，我們的家搬到這裡了，你的主要任務還是看家，記住，在這裡，你可不能隨意咬人，嚇唬人也不行！”這裡有槍的人更多。
當晚，她沒讓小喜出去挨凍，讓它在客廳睡了，自己則鋪炕睡覺。
住在軍區大院裡，她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穩，一夜無夢，醒來已是天光大亮。
齊霽換上軍裝，將小喜放到院子裡，自己乘公交車去上班了。
如鄭院長所說，她一上班就有個全院歡迎大會，也確確實實新成立了中西醫結合科，她是主任，科室還有兩名醫生和四個護士。
新工作，新生活，同事對她評論最多的還是年齡，醫生太年輕，總是看著不可靠，這碗飯還真是不容易吃，年輕時沒人信任，熬到年紀大些，體力又跟不上了；而同院鄰居議論最多的卻是，她為啥沒結婚卻分了一套房子！與兵團醫院按人頭分房子不同，哈市這邊跟全國大環境一樣，職工要結婚了才有可能分到房子，未婚的連分到宿舍都不容易。
這天下班，一個挎著菜籃的老太太就攔住她好一通打聽，問她家是哪兒的，結婚沒有，工作幾年了。如此幾次，齊霽煩不勝煩。
——隻要生活在人群中，就必然有各種各樣的煩惱。
她很想在軍區醫院地址上也建個【醫院】，然後升級，到時候跟兵團醫院一樣，大家都有一套房，她就不顯得特殊了。
但這裡是城市，可不像臨江農場空蕩蕩的，軍區醫院附近連塊巴掌大的空地也無，根本沒有建房的地方。難不成會把軍區家屬院的房子變成樓房？
她不敢輕舉妄動，決定觀察一段時間再說。
一周下來，工作都不忙，患者對這個新科室不了解，掛她號的人特彆少。她趁著閒暇，給五叔和齊市家裡各寫了一封信，說了自己工作上的變動，也去五叔家看了兩次，都是鎖著門，顯然是五嬸帶孩子回娘家住了。
這天上班，鄭院長忽然拉走她，要她跟著出診。
他們進了省委家屬院，來到一棟小二樓前，鄭院長這才在進門前說，“你試著給這家老太太看看，能治最好，不能治也不要多說。”
患者是個六七十歲的老太太，看著慈眉善目的，個子最多一米五，瘦瘦小小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在後腦綰了個疙瘩鬏。
齊霽聽鄭院長喊老太太的兒子為薛主任，雖不知是哪個部門的主任，單看家裡的排場，和需要院長親臨問診，就知道人家跟自己這小主任不是一個體量的。
鄭院長雖然推崇中醫，但他本人卻是擅長西醫的，他給老太太檢查了一番，又對齊霽說，“孟主任，你再看看。”
那薛主任還當齊霽是鄭院長的助手，聽了這話先是一愣，然後麵露不虞，顯然是不滿意鄭院長讓母親給個小年輕練手。
鄭院長鄭重解釋，“薛主任不知道，這孟主任雖然隻有二十幾歲，但中醫這方麵的造詣卻不是一般老中醫能比擬的，她剛從農場上來，在那邊，可是治好了不少疑難雜症呢！”
薛主任將信將疑之間，就聽自己本來笑嗬嗬的老母親板起臉哼了一聲，“你彆嫌人家小姑娘年輕，全市你還能找到幾個老中醫啊？早幾年你們把人打翻在地的時候，沒想過有一天，你娘病了要求到人家吧？”
薛主任臉色登時紅一下白一下，“媽，你就放過我吧！”
“放過你？還是你先放過我吧！我都說了堅決不手術，你還難為人家院長和小姑娘跑來一趟！你媽我都活了七十二歲了，啥沒經曆過？人還能長生不老嗎，我早就不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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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主任眼圈一紅，“媽！我想讓你活到一百歲！”
齊霽聽出，這個主任沒準兒就是什麼革偉會的主任，前幾年估計沒少打砸搶，連自己親媽都看不慣他了。
她笑著對老太太說，“阿姨，你先平心靜氣，我來都來了，怎麼也得給你號個脈，要不我領導回去就得批評我！”說完回頭看了鄭院長一眼。
鄭院長無辜瞪她。
老太太立刻住口，笑眯眯說，“好好，你號，你號！”
齊霽坐定，仔細反複給老太太號了脈，又看了之前拍的片子。
老太太是肺癌晚期，由於她不同意手術，一直采取的保守治療。
以齊霽如今的水平，要治療老太太的病倒也不難，隻是有點麻煩而已。但她並沒多說，隻是跟鄭院長交換了一個眼色，說回去再考慮一下治療方案。
離開薛家，迎著鄭院長的殷殷目光，齊霽又詢問了薛主任的情況，果然聽到他說薛主任正是省革偉會主任。
鄭院長知道齊霽的顧慮，“小孟，薛主任已經帶著他媽看遍了省裡的醫院，連京城和上海也都去過了，都是一個結論，需要手術。可這老太太說啥都不肯手術，她...”鄭主任指指自己的腦袋，“她信那啥，非說人身體不完整，死了不能托生。”
“哦。”齊霽前世也見過這樣的情況，一個知名演員也是因為不願損傷身體完整，拒絕手術，臨終前削發出家，四十幾歲就去世了。
“他們已經是第三次找到我了，我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你呢，也不用有什麼顧慮，有什麼想法，就大膽製定方案，咱們一起商討，我給你兜底！”
齊霽沒想到鄭院長能說這話，深深看了他一眼。
“你也看出來了吧，薛主任對外雷厲風行殺伐果斷，回家對著老娘可是個大孝子百依百順。我跟你說，你要真能治好老太太，哪怕讓老太太多活三年五年呢，薛主任都能把你當菩薩供起來！”
“老師，你不會就因為這個，才著急把我調過來吧？”齊霽側頭似笑非笑看著身邊的鄭院長。
“胡說八道，老師是愛才惜才，不忍心讓你明珠蒙塵耽誤在那個勞改農場！”鄭院長吹著胡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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