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倫不許齊霽多抱孩子,讓她多躺著休息,多睡覺。
齊霽出院後,繼續住在韓家,這個新換了幾年的勤務兵小王,廚藝也相當不錯,月子餐全靠他了。
睡夢中,齊霽聽到孩子的啼哭,睜眼聽到李家倫說,“彆急彆急啊,你媽一醒咱就開飯,你先喝點奶粉溜溜縫兒行嗎?......你個小崽子,就是來破壞我的幸福生活的!你媽現在都不多看我一眼了......還哭,你看你的大嘴,跟無底洞似的,難看死了!”
丁婉姝一把接過孩子,“孩子餓了,你去把你媳婦兒叫醒啊!”
“媽,我發現你挺虛偽的,孩子沒生就西啊西啊的叫,孩子生下來就你媳婦兒你媳婦兒的了!你這種卸磨殺驢的做法讓我都很寒心啊媽!”
“滾!整個孕期你媳婦都住我這兒,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冬天靴子脫不下來,都是我幫忙的!孩子沒生,我就買了十五隻母雞在院子裡養著,還存了三百個雞蛋,隻要她吃得下,我就再買十五隻母雞!韓援朝,滿京城你去訪訪,還有哪個婆婆像我,兒媳婦生個孩子像祖宗一樣供著?”
“那是因為小西是給咱家生孩子,要是給彆人生,當然用不著你供著了!”
“行!行!我生了個白眼狼!我知道你疼媳婦,行了吧!慫包一個,就沒見過你這樣的,八輩子沒娶過媳婦似的!”丁婉姝說完抱著孩子氣衝衝進了齊霽的臥室。
一進門見她淚流滿麵,嚇了一跳,“哭啥啊?我們也沒說啥啊!”
李家倫把母親推出去,“給孩子喂奶粉去!”
回來抱住齊霽,“彆哭彆哭,我批評她了!”
齊霽並不是因為婆婆說了什麼而哭。
她方才從睡夢中醒來,聽見兒子的哭聲,久遠的幾乎忘記的幽怨浮上心頭,一個女人經曆了十月懷胎,經曆了生產之痛,是怎麼狠心丟棄自己的孩子的呢?
正常家庭的孩子永無法理解她這種心情,正如她不懷孕生子,也永不能理解什麼是真正的母子連心和母愛一樣。她甚至已經能理解婆婆即便有老伴疼愛,依然時常來兒子這裡找存在感了。
齊霽在李家倫懷裡蹭去眼淚,有點赧然,她發誓這是最後一次為此事流淚。
“先讓寶寶喝奶粉吧,我剛才情緒不好,乳汁不好,你取個杯子,我擠出去。”
“啊?這是什麼理論?”
“叫你去就去啊!”
好吧,在家裡,媳婦說什麼是什麼,李家倫啊了一聲就去找杯子了。
丁婉姝說要給孫子取名韓麟,齊霽聽了當即反對,太不吉利了!
丁婉姝有點不高興,但也沒說什麼。
最後韓首長給取名韓騏駿,好吧,不是麒麟就是駿馬,齊霽感歎自己辛苦生下孩子,連個起大名的權利都沒有,不過因為那個騏與齊諧音,她還挺喜歡的。
孩子小名叫駒子。也是孩子爺爺取的,齊霽不愛叫,隻叫他寶寶。
九零年,齊霽和李家倫才第一次帶著兒子回了齊市。
在齊市出站的時候,齊霽和李家倫被人群衝散,她有三分鐘時間,完全與兒子失聯,那是她一生最漫長,最焦慮的三分鐘,她扯著嗓子大聲喊:“韓騏駿!韓騏駿——!李家倫——!”
當再次見到抱著兒子的李家倫,齊霽嚎啕大哭,那三分鐘裡,她已經想象出兒子被人拐賣,打殘了扔到街上乞討,或者被人賣到遠方管彆人叫媽媽的一係列情景。
好吧,自從當了母親,她就注定無法做一個冷靜瀟灑的人了。
父母不知道她回來,都很驚喜,抱著孩子親得不行。老兩口都老了不少,他們對這個外孫疼愛異常,寶寶長得很像齊霽,不知為何,關秀琴竟不討厭他的長相,一會兒摸摸頭,一會兒親一下,還領著去廚房煮雞蛋吃。
這次回來,齊霽見到很多從前的兵團戰友,劉文靜畢業回鐵路局工作,也在八零年結婚,丈夫是去呼瑪下鄉返城的知青,現在兒子已經八歲了。米小冬回城後也在鐵路局工作,不過她的工作就不能和劉文靜相比了,她在火車上當乘務員,就是推著窄窄的小車,賣花生瓜子那種,很辛苦,但她挺樂觀,說能回城就不錯了,她也成家了,生了個女兒,婆家很不滿,總讓她女兒裝傻,好要個二胎指標,被米小冬直接掀翻了桌子,說要離婚帶走女兒,讓他們再娶一個媳婦生孫子,結果那婆家人也沒離,大概是條件不好,離了也難找。
米小冬還說起一件事,那就是張玉葵跟十二連的連長結婚了,去了遼省老家,齊霽皺眉,張玉葵就是那個逼著她給做流產手術的執拗女知青,他們怎麼湊一塊兒了?
“十二連連長老家不是有媳婦兒,隻不過不夠條件沒隨軍罷了?”
“可不是!還給他生了兩個孩子呢!”米小冬忿忿地說,“徐連長不知中了哪門子邪,忽然就非要離婚,那時候他還是軍籍,提離婚很快就批了,聽說他把家裡的錢都留給媳婦了。第二年,就娶了張玉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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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齊霽明白了。
“還有,你記得宋連長吧?你們一連連長!”
“記得。”齊霽差點忘了這人。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