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的荷爾蒙似山洪爆發,其興也勃、其亡也忽。甜蜜時許下的海誓山盟,到了緣儘分手之時,便是其保鮮期至。濃情誓言,當不得真。你見過幾對如梁山伯祝英台這般生死相隨的呢?正是因為少之又少,梁祝化蝶才能經典永流傳。
小莊失戀30天後,陝西省漢中府府治南鄭縣。
這家的土坯小院與眾不同,一樣的土牆不一樣的格調。這家土牆上爬滿了綠植和小花,儘管紅花綠葉上鋪著層灰土,顯得不甚嬌豔奪目,可仍能強力吸引路人的目光。人們經過這裡,視線總是要多停留幾秒。小院裡住著落第秀才吳秀才一家8口,他家地理位置較獨特,地處縣城東西大道中,小院東邊是磚牆大院的富人區,西邊是老破小的貧民區。此情形就叫做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吳家小院便是南鄭縣的貧富分界線。
小院雖小,應有的格局不缺。門頭偏開,推門見磚雕照壁和內嵌佛龕。院子裡夯土包磚房子四間,倒座房、主屋、兩間廂房。戶主吳童生於10年前花費18兩銀子購得此宅院,10年後的今天,他已年逾40,20年鄉試不第已經心灰意冷,想自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寶貝獨苗兒子卻要安排好。
吳家平時省吃儉用,據說,他家的朝食,一方乳腐能切成8份分食。梁山字號的川蜀麻辣火鍋城漢中分號開業足2年,城裡城外小戶人家都來嘗過鮮的,獨吳秀才一家不曾光顧過。今天吳摳門臉上掛著奕奕風采大肆購買瓜果肉菜,此異常舉動令街坊鄰居大惑不解:難道說吳家要娶親辦喜事?沒聽說有此風聲呀!
吳家今天確有喜事,吳秀才死去的唯一親姐姐的獨子,也就是他唯一的親外甥今天來走親戚,看望舅舅來了。他的外甥,那個十好幾歲還露著腚的莊三娃可不招舅舅待見,家長裡短事街坊們都門清,這個三娃早些年到了青黃不接時段就來吳家賴吃賴喝,吳秀才唯恐躲避不及,後來舅舅的臉麵也不要了,索性大門緊閉。三娃這小子倒也有幾分骨氣,一咬牙一跺腳闖蕩江湖去了。看吳秀才歡喜模樣應是外甥衣錦還鄉。於是乎,吳秀才家外甥當上帶品官的消息不脛而走,越傳越玄乎,傳到最西邊以莊知縣收官。可是,莊三娃一身奇裝異服打扮踏街而來,不曾有衙役前擁後呼,身後隻是跟著兩個挑夫,4個大籮筐裡東西塞得滿滿當當嚴嚴實實。
“你,可是我三娃外甥?”吳秀才不敢認這個開口叫自己娘舅的年輕人,印象中黃黃瘦瘦的三娃如今麵紅堂彩,穿一襲奇裝異服,那肯定是梁山打扮。之前收到外甥的信函,說他在施州混了個車間主任,如今看這派頭果然發達了。
莊三娃讓腳夫把行李放到大房堂屋,取出銅錢打發腳夫走人。茶敘間問句客套話:“外甥一走三年,娘舅家光景如何?”
說到自家的年景,吳秀才勢必要長籲短歎。前幾年日子還好,今年年頭開始,吳家的生活水平日漸沒落,吃不起粗鹽也吃不起粗糧。北邊地界連年欠收,已連累到漢中府,南鄭縣糧價不穩。不過吳秀才本著平安就是福的淳樸思想自認還能過得去,比起北邊秦地百姓,南鄭又是幸福的。聽說延安府那裡回夷民變鬨得凶,莫說吃糧,連吃糧的腦袋都朝夕不保。
莊三娃微微一笑,曉得舅舅的腦袋被八股文章華夷有彆給荼毒了。他莊三娃如今也算半個秀才,不出門也知天下事,車間每周一次的半小時讀報時間老早就在議論此事。延安府和綏德州及甘肅平涼、慶陽等地係回子分布較多的地區,近年來回子不甚安分,與漢人流民聯合時常暴動,此即官府所言‘與荒民合黨’。當地官府專門針對回人規定有不許持兵器、不許群聚的禁條,且嚴防漢族軍民“附回”造反,這說明在西北回漢雜居地區正醞釀大暴動。流民武裝的成份有饑民、有鎮兵、有回夷。
茶喝了,家常也拉過了,該乾正經事了。為表達當年舅舅家給予的接濟,三娃外甥帶來了不成敬意的區區薄禮。但他將帶來的禮品在堂屋之上當場拆封之舉引來主人家內心不滿,自古哪有客人自己拆封禮品的規矩呢!
舅母認得那個竹殼瘦瓶,這玩意便是讓小戶人家垂涎欲滴的保溫瓶。“三娃,那真是送舅母的?一模一樣的,鋪子裡賣2兩銀子,咱南鄭縣隻大戶人家才置辦得起。”
“舅母,如今我已不叫三娃,就讀掃盲班時,先生給我起了個大名叫莊棟天。”
“麼子掃盲班?”吳秀才問,
“便是梁山司官辦的啟蒙義塾。”
“你也認字了?”
莊棟天得意洋洋乃哈哈大笑:“那是當然。舅舅你仍是不信寄給你的信函是外甥我親筆所書。豈止認字呢,我前年通過了初級機械師考試,在農具廠都當了一年半的車間主任,算老乾部了!”他邊自誇邊將禮物一樣樣展示出來:“舅母,聽說表嫂奶水不足,我帶來了嬰兒奶粉,拿這個小杯子盛了奶粉到這個刻度,用溫水調了就能喝,比奶水差不了多少,我們梁山中午晚上都喝這個。”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啊!大人也喝這玩意。”
莊棟天撓撓頭,“大人喝的奶粉和嬰兒奶粉配方不一樣。”
吳秀才生生忍住肚子裡‘何謂配方’之問題,因為他發現外甥嘴裡有太多讓他不明就裡的詞兒,也因為外甥獻寶似地又拿出來一個從來沒見過的新鮮玩意兒打斷了思路。
“這是大蒜油膠囊,舅母娘舅吃了,可疏通血管降三高,能延年益壽。外麵買不到的,這是外甥省下來孝敬你們的。”“這叫做鋼筆,還有墨水,給娘舅寫字用,比毛筆方便些。”
吳秀才對自己的一筆好字還是頗為驕傲,接過鋼筆寫了一首《滿江紅》,覺得方便是方便,隻是透不出筆鋒來。
“這是洗發膏,香皂,給舅母和表嫂洗頭洗手用。這是專門的洗衣皂,洗衣服好使。”
表嫂臉色嫉妒,接過東西訕訕問:“三娃在梁山做了大官,發財了。”
莊棟天連連搖手,“我就是個產業工人,去年評了個先進工作者,做到車間主任,這每月也就混7兩8錢銀子,如能升一級做到生產主管,每月就有8兩7錢了。”
表嫂聽得心驚肉跳:乖乖,一年下來就是100兩,他一人抵這裡小十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