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其昌惡霸地主形象占據了曹少腦海的全畫幅。他就開始擔心,自家之前收藏的這位兄台手書聖旨還能不能值錢,畢竟作者名聲太臭一定連累其作品價值。
徐榮這裡書接上回。
轉年,有說書人錢二在鬨市表演《黑白傳》,引得過往行人駐足觀看,其中便有庠生範昶。董家家丁路經此地見錢二演出《黑白傳》汙蔑主家即刻回府稟告。董祖常迅速帶人將錢二和聽書的生員範昶押回董府,私設公堂審訊。在一番威嚇毒打之下錢二被迫供認《黑白傳》係範庠生所作,並授意自己散布董氏醜聞以泄私憤。範昶兒媳乃是董其昌的堂侄女,兩家本是親戚,沒想到這次董家人全然不念及姻親一口咬定《黑白傳》出自其手,並指使家丁對其謾罵毆打。董仍怒氣未消,脅迫範昶前往城隍廟讓他在百姓麵前發誓自己不是幕後主使方才罷休。備受屈辱的範昶怨氣鬱結於胸不日暴斃而亡。範昶之妻帶了兒媳、孫媳等人穿著孝服到董府門前哭鬨。董家強勢,讓家奴將範氏家人拖進房內毒打,甚至將範家女仆衣褲剝去,用棍子搗戳其私密處。董其昌還命人打開大門讓人看熱鬨。董家的暴行讓鬆江百姓義憤填膺,始流行開來“若要柴米強,先殺董其昌”一夕之間,鬆江府大街小巷都張貼著揭露董氏父子的揭帖,將二人稱為“獸宦董其昌、孽梟董祖常”。鬆江知府斷然開罪不起董其昌,隻將帶頭逞凶的董宅家奴予以拘捕。官府的偏袒徹底激怒了鬆江各地乃至周邊府縣的士子百姓,是日恰逢三月十五,正是百姓進香、集會之期,數百人聚集到董宅門前聲討董其昌父子行徑。麵對蜂擁而至的群眾,董家家丁仍然氣焰囂張,登高向圍觀人群潑灑糞便投擲瓦礫試圖驅趕。此舉無異於火上澆油,大家一擁而入將董宅數十間精美廳堂砸毀。次日,怒氣未消的人群再次來到董宅,推選兩個身手敏捷的少年登上屋頂,點燃兩卷油席焚燒董宅。董府房屋連同董其昌用於收藏古今善本的抱珠閣皆毀於火海。由於董其昌早已出逃,餘憤未消的百姓遂將董氏所寫的“抱珠閣”匾額丟入水中,齊聲高呼“董其昌沉塘了!”
這便是“民抄董宦”的詳細始末。
好麼,身為鬆江土著全然不知,居然會在四百年前的老家人口中才得知原來董不是個東西。董其昌牛,鬆江鄉黨更牛!
“董其昌家被燒了,他現居何處?”
“現居南門外市河邊朱宅。門頭不敢再掛董宅二字,襲原名穀陽園。”
這就對上號了。那園子後來辟為公園,叫做醉白池,與豫園、嘉定古漪園、秋霞圃、青浦曲水園並稱上海五大古典園林。曹少小時候學校組織春遊常去的目的地,裡頭有大象造型的滑滑梯曾一度是小曹少的最愛,可是留下了他諸多的童年記憶和歡樂。
“哈哈,那裡呀。聽說園子裡很多假山太湖石,還有個大魚池。徐榮啊,以後項目賺錢了,你不妨讓董其昌把房子賣給你,改名叫醉白池。將來我若來你處做客,倒是很願意借宿醉白池呢。”
懂,太懂了。可是董其昌十分喜愛這個新家,他若千金不賣怎麼辦?
“董是東林黨人嗎?”
這個徐榮就不知道了,徐家現在無權無勢一介草民,朝堂上的事情一沒興趣打聽二沒門路獲悉。但徐榮說董其昌首鼠兩端為人極油滑,好端端地仍舊當著官老爺,絕對的官場老油條、政壇不倒翁。
曹少仔細看過老太監編寫的《東林點將錄》,確實沒有老鄉董其昌的名字。不過以董的為人在激烈黨爭之下能獨善其身,唯一的解釋就是當牆頭草。
“徐榮啊,董老爺就是東林黨人。東林黨麼,將來一定是落水狗。他若千金不為所動,他家中老蟲偷油吃不慎打翻油燈可不可以呢。又或者嫉惡如仇的老家鄉親們義憤難平不依不饒呢。”
徐榮眼珠子都快翻出來了,轉臉看了眼一旁的安徽人,心說你曹少簡直口無遮攔,這種明目張膽的話怎好當著外人的麵講。他兀自琢磨著為商業合作是否需要政治站隊,如此一時語塞不知如何接話。然而很明顯的,他的不爽快引來了更加犀利和直白的敲打。
“哼哼,一群草民就敢聚眾鬨事,就敢公然打砸焚毀朝廷大員的宅邸。在我梁山,我們管這些個極富‘正義感’和‘勇氣’的人組成的群體叫做黑社會。”
尼瑪講故事呢!鬆江人什麼德行,鬆江土著曹少會不知道?武鬥還有89那會兒鬨夠凶了吧,鬆江城鄉照舊秩序井然,工人上工農民下地,老實巴交的鬆江人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鬆江府工商業發達,黑社會肯定發達。你徐家能把生意做這麼大,家裡養的打手小弟肯定不少吧。跟老子在這兒裝大瓣蒜!
曹少當下把董其昌和徐榮丟下,向那個被晾在一邊當了很長時間看客的安徽人望去。
“真可謂,腰纏十萬貫、搖櫓下鬆江。”
吟詩者徽州府績溪人士,既是績溪來的肯定姓胡,既姓胡肯定是受老油條胡燈指使。好你個胡燈老兒,利用職務之便謀取私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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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人行商不坐商,徽商更鐘情於梁山小鎮模式,鋪麵越少越好、宅子越多越好。徽州富豪老爺們的訴求比較簡單直白,就想要個彆墅小區。兩廂比較,能看出來鬆商喜歡擴大再經營,徽商更喜愛休閒適意。歸根結底,徽商比鬆商更有錢唄,多到可以燒錢的境界。
來者胡燈的堂房侄子,尊曹少為‘叔父’喊自己為‘小侄’順理成章。真是窮在鬨市無人識富在深山親戚多呀。叔父答應了小侄的請求,但否決了小侄的想法,嗯,也就是胡氏族長毀老宅建新房的意思。曹叔父聲稱績溪宅子那可都是傳統建築之瑰寶,拆舊造新叫做斷傳統之根革文化之命,斷然使不得。保留績溪老宅,在村子邊上另擇風水地造一個績溪梁山山莊。即:保留老村,建設新村。
“多謝叔父成全!更謝叔父周全!盼曹叔父來績溪盤桓二三日,在老宅坐上一坐,吃口粗茶淡飯。”
“績溪啊,你們那兒我去過。從鬆江開車過去就兩三個小時,也曾瞻仰過你家胡氏宗祠。”曹少越說越口滑:“那年到了績溪,還去徒步徽杭古道哩。”
開車?應當駕車之彆說。可即便馭良馬駕輕車,從鬆江到績溪,一個半時辰斷然到不了啊。還有這徽杭古道…也是,村口一段唐宋鋪設的山道直通臨安,稱之徽杭古道卻也中肯。“多謝叔父賜名。待小侄回去稟報族宗長,刻字‘徽杭古道’於昱嶺關上。”
大佬負責敲定大方向,具體事情交下麵人辦理。未曾想客人們有備而來,取來規劃地圖請主人過目。一看之下,曹少方知自己是小戶人家出身限製了想象力。
所謂大型商業體還能大到哪兒去,建棟大樓鋪個小廣場就敢叫‘城’,如後世遍地開花的這個城那個廣場。然而按徐家的規劃設想,項目規模之大亙古未有,那才是真正的商城。打個不恰當的比喻,好比是全盤商業化後的烏鎮,整個小鎮都是開店的。未來的鬆江商業中心不算河網麵積足有1.5平方公裡之大,集商品批發零售、購物、休閒、娛樂、住宿、美食、旅遊於一體。不消說,絕對是楊承祿給出的主意。當然,徐榮不會承認,隻說是來梁山參觀過巴東野三關的繁榮後收獲的靈感。而績溪山莊就更誇張了,你曹少不是要保留老村建新村嗎,那就整個昱嶺都給圈上,各家各戶也彆挨著了,一幢小樓帶院子整他個三五畝地,搞得跟比華利山莊似的。
徽州人就是聰明,隻要稍加點撥,創意呀格局呀,就都來了。
拿下了鬆江府倉城商業綜合體和績溪新農村建設兩個大項目,為感謝泰森做出的貢獻也為與其和解,曹少特意主動過去沒事找事說說話,“那什麼,泰森啊,老家民風彪悍哩,刁民惡霸都敢騎在官府頭上…”
“我靠,你是不是鬆江人!民抄董宅這麼有名的曆史事件你居然不知道?”
“身為鄉黨不體鄉情,我有罪我知罪。”看見泰森笑眯眯樂嗬嗬的樣子,情知有詐,指著泰森笑道:“你也是剛聽說吧!”
泰森一把拍掉曹少指過來的手,“行了。北京那邊樓花炒熟了沒?”
“放心,外焦裡嫩嘎嘣脆。”
白天受到大特務董樂斌的表揚了,就自己工作成績給予高度肯定,楊承祿尚沉浸在受寵若驚中,他萬萬沒想到晚上的陣仗會如此豪華,他坐在四巨頭麵前神色泰然,雙手合掌時不停往衣服上蹭,好擦掉手心裡不停滲出來的汗。他的緊張情有可原,因為膠皮也肯抽出時間親自出席和楊的見麵會,讓後者又驚又喜且平添緊張。
膠皮問:“遼東那邊挺順利哈?”
“回穆部長話,順利穩步推進中。向忠同誌已經打入敵高層內部,和代善混挺熟。黃台吉那廝稱偽帝後不久就請向忠吃了頓飯,賜皇商腰牌和黃馬褂哩。向同誌忠心耿耿、任勞任怨、臟活累活苦活搶著乾,為我梁山事業不懼個人安危甘於奉獻,實為吾輩之楷模!”
膠皮道:“你話說清楚點,我咋聽著這麼彆扭哩。”
確切講,是向忠為了梁山的偉大事業甘於奉獻出自己後半輩子的幸福。為了和代善搭上關係,咬牙接住了代善女兒送出的秋波。
平白得個老婆怎麼成吃虧奉獻了呢,他向忠有故弄玄虛之嫌!
進入工作狀態的楊承祿也就沒空緊張了,他指天指地為向忠鳴不平:拋開內在美不論,代善之女五短身材粗手大腳,青麵黃牙麵闊鼻塌。換你你情願?“穆部長,我楊承祿對天發誓,代善之女那相貌,就是,就是,醜八怪標準像。”
雖說沒照片為證,膠皮見楊氣急敗壞的樣子也相信了向忠做出的重大犧牲,“那他就答應這門親事了?”
瀟灑插話道:“他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為由儘量拖延中。”
“嗯嗯,拖他個三年五年把這事拖黃了。否則咱真對不起向忠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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