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始周身的黑霧翻湧得愈發劇烈,青銅麵具轉向夕的瞬間,周遭的海風仿佛都被無形之力攥住,連帶著空氣裡彌漫的鹹腥與血腥都凝在半空。他開口時,聲音像是從千年玄冰中鑿出的碎塊,每一個字都帶著穿透骨髓的冷硬:“你可知,為何要將你的本體封印?”
夕猛地抬頭,蒼白如紙的臉上驟然泛起一抹不正常的潮紅,眼底卻燃著倔強的星火:“難道不是為了讓我能一直守護山海法師嗎?”她的聲音因激動而發顫,頸側剛消退的血色咒印竟如活物般蠕動起來,“從千年前您將我從妖族屍山血海裡帶回時,不就說過,我的存在本就是為了輔佐每一代執掌《山海經》的人?您親手為我刻下的守護咒,難道是假的?”
弋始沒有回應,隻是周身的黑袍突然無風自動,衣袂翻飛間,黑霧如墨汁滴入清水般暈染開來。齊樂隻覺識海一陣天旋地轉,仿佛有座無形的大山壓在靈台之上,下一秒,四肢百骸已被那道古老意識徹底接管。黑袍揮過的刹那,沙地上卷起兩道交織的殘影,葉逸辰的青冥劍剛要出鞘,梧桐的焦尾琴才彈出半道音刃,齊樂與夕已出現在幾百米外的礁石群旁——那裡被一層淡黑色的結界籠罩,結界表麵浮動著細碎的青銅符文,將所有窺探的目光隔絕在外。
梧桐眯起眼,纖長的手指在焦尾琴弦上輕輕一按,琴身發出嗡鳴般的震顫,捕捉著遠處結界中泄露的微弱氣息。她看見黑袍人微微傾身,麵具幾乎要貼上夕的耳畔,雖然聽不清具體話語,但結界中突然爆發出一陣劇烈的靈力波動,像是有人將滾燙的烙鐵丟進了冰湖——顯然是夕的情緒徹底失控。片刻後,那抹瑩白身影猛地轉身,肩膀還在微微發抖,她踉蹌著衝向深海方向,破碎的裙擺掃過尖銳的礁石,在暗紅色的岩石上留下一串帶著血跡的腳印,竟是頭也不回地憤憤離去了,連海風都卷不走她周身翻湧的委屈與憤怒。
黑袍人佇立在礁石上,望著夕消失在海平麵的身影沉默片刻,海風吹動他的衣袍,露出麵具下隱約閃過的幽藍微光。隨即他再次揮袖,淡黑色結界如潮水般退去,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已重新站在眾人麵前,周身的黑霧收斂了些許,連帶著語氣裡的冷硬都淡了三分——顯然是弋始將身體的主導權還給了齊樂。
“她……”齊樂剛想開口詢問夕的去向,識海中卻突然響起弋始沉如古鐘的聲音:“不必追,她需要靜一靜。”那道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堵住了齊樂所有疑問。
他定了定神,轉向葉逸辰等人,指尖的天機鏡還在微微發燙,映出他眼底未散的複雜神色:“西王母的靈魂雖被擊退,但滬市上空的破界大陣仍在運轉。”他抬手指向岱輿仙山殘軀,那裡正有八道隱晦的金光與天空中的青光交織成網,金光深處隱約可見神紋流轉,“那是八位神明聯手布置的陣眼,若不阻止,不出三個時辰,八座仙山就會順著大陣撕開的裂隙墜入天下人間,到那時,三界的壁壘會像碎玻璃般徹底崩塌。”
葉逸辰握緊青冥劍,劍身在雷光中發出龍吟般的嗡鳴,劍脊上的雲紋仿佛活了過來:“八位神明?是西王母的同黨?”
“不全是。”齊樂搖頭,天機鏡在他掌心流轉出金色光暈,鏡中映出天空中八個模糊的神影,有的手持權杖,有的背生雙翼,“天機鏡顯示,其中三位是被西王母以族人相脅,兩位想借大陣之力打破神界對‘飛升’的禁錮,還有三位……”他頓了頓,鏡中神影突然扭曲,“鏡中看不清楚,像是被某種力量遮蔽了真身。”
姚和尚雙手合十,周身的金色蓮花旋轉得愈發急促,花瓣邊緣卻泛起淡淡的黑氣:“阿彌陀佛,八位神明聯手,其神力足以掀翻東海,怕是不易對付。”
江萬撿起地上的枯枝,重新在沙上畫出卦象,枯枝劃過之處,沙粒自動凝結成銀白色的紋路。這一次,卦象中除了八個閃爍的光點,光點外圍竟還幾條隱隱約約的黑線,漸漸勾勒出更多模糊的輪廓。他眉頭緊鎖,指尖在卦象上輕輕一點:“卦象顯示,我們要對付的可能不止八位神明……似乎,還有五位……”
他的話音未落,天空中隱隱約約出現五個身影,似乎其中一個,長著羊的腦袋……
江萬指尖的枯枝還懸在卦象上方,沙地上的銀線突然劇烈震顫,像是被無形的巨力撕扯,每一道紋路都在發出細碎的斷裂聲。眾人抬頭的瞬間,天空中那五道模糊身影驟然凝實,周遭的空氣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緊,連海風都帶著刺骨的寒意,刮在臉上如同刀割。
最先顯出身形的是驕蟲,他生著兩副一模一樣的人麵,共用一具健壯的人身,脖頸處的皮膚像老樹根般扭曲纏繞,仿佛兩具軀體被強行擰在一起。兩張臉同時轉向沙灘,左邊的臉咧開嘴露出尖銳的獠牙,右邊的臉卻皺著眉,嘴角撇出嫌惡的弧度,仿佛在與自己爭執般詭異。他周身縈繞著密密麻麻的飛蟲,蚊蠅、金龜、毒蜂在神光中化作流動的黑霧,遮天蔽日,連頭頂的陽光都被啃噬得支離破碎,灑下的光斑帶著斑駁的蟲蝕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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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隨其後的是泰逢,人身虎尾的輪廓在青光中愈發清晰,他身披用雲霞織成的披風,邊緣處還卷著未散的雷電。尾尖掃過雲層時,竟引得天地二氣劇烈碰撞——東邊天際突然滾過沉悶的雷聲,紫電在雲間蜿蜒;西邊卻飄起鵝毛大雪,冰晶落在半空不化,化作鋒利的冰棱懸在頭頂,這般詭異的景象看得葉逸辰下意識握緊了青冥劍,指節泛白。
於兒神的身影在泰逢身側浮現,他左手操著一條青色靈蛇,蛇鱗在光線下泛著冷冽的金屬光澤;右手纏著一條赤紅毒蟒,蟒身粗壯如桶,鱗片間滲出暗紅色的毒液,滴落在虛空竟腐蝕出細微的黑洞。最令人心驚的是他的雙眼,瞳孔竟是豎瞳,轉動時泛著冷血動物特有的寒光,掃過眾人時,像是在打量待宰的獵物。
而江萬口中"羊的腦袋",此刻已完全顯露真身——羊俊的羊頭生著螺旋狀的巨角,角上刻滿食人後的血咒,暗紅色的紋路在角間流轉,仿佛有新鮮的血液在其中湧動。人身覆蓋著細密的白毛,卻在關節處露出青黑色的皮膚,手指指甲泛著烏金色的光澤,尖端彎曲如鉤,顯然淬過劇毒,光是看著就讓人頭皮發麻。他的目光像禿鷲般掃過眾人,最後死死釘在齊樂身上,鼻腔裡噴出兩道白氣,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幾乎要將空氣灼穿。
最後顯形的廿神最為詭異,他長著人麵馬身,麵容俊朗卻毫無表情,鬃毛如黑色瀑布垂落,沾著點點星輝。馬蹄踏在虛空時,每一步都激起漣漪般的時空褶皺,腳下的雲層被踏碎又重組,散發出陳舊的塵埃味。他沒有看眾人,隻是低頭啃食著空中漂浮的雲氣,咀嚼聲像在啃咬乾枯的骨頭般令人牙酸,聽得人心頭發緊。
沙灘上的氣氛瞬間凝固,連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都仿佛消失了。姚和尚的金色蓮花轉速慢了下來,花瓣邊緣的黑氣愈發濃重,像是被什麼汙穢之物侵蝕;梧桐按在焦尾琴上的手指泛白,琴弦已繃到極致,發出細微的嗡鳴,仿佛下一秒就要斷裂;江萬手中的枯枝"啪"地斷成兩截,卦象中的銀線徹底潰散成沙——這五位,皆是《山海經》中記載的上古凶神,每一位都曾在神話時代掀起過腥風血雨,其凶名足以讓鬼神膽寒。
"哼,就憑你們幾個?"羊俊率先開口,羊蹄在虛空中重重一踏,震得海麵掀起丈高巨浪,浪濤中裹挾著無數深海的殘肢斷骸,腥臭撲鼻。他的聲音像是兩塊粗糙的石頭在摩擦,刺耳難耐,目光掃過葉逸辰等人時滿是輕蔑,仿佛在看幾隻螻蟻,落到齊樂身上卻陡然變得怨毒,"尤其是你,齊樂,拿著本破書裝模作樣的小子,還有你,弋始,藏在這小子身體裡的老東西,當年沒把你挫骨揚灰,倒是讓你苟活到現在,真是便宜你了!"
齊樂掌心的天機鏡突然發燙,鏡中閃過弋始與羊俊大戰的殘影——千年前的昆侖山下,弋始手持《山海經》,周身巫火滔天,與羊俊戰得天地變色,最終以自身精血為引,才將這頭凶獸封印在不周山底。原來這仇恨,已結了千年。
"人類就是人類,"羊俊的巨角泛起妖異的紅光,周身的白毛根根倒豎,像是鋼針般鋒利,"以為盜取了一些天地的力量,就能插手神明的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他猛地前傾身體,羊頭幾乎要貼到齊樂麵前,腥臭的口氣中帶著濃鬱的血腥味,熏得人幾欲作嘔,"我會先擰斷你的胳膊,聽著骨頭碎裂的脆響,再撕碎那本破書,讓裡麵的妖魔鬼怪都出來啃食你的血肉,最後...慢慢啃食你的靈魂,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話音未落,他身側的驕蟲突然發出兩聲重疊的獰笑,左邊的臉咧著嘴說"這主意不錯,我喜歡聽慘叫",右邊的臉立刻接道"我要他身上的血,聽說山海法師的血能滋養萬蟲";泰逢的虎尾狠狠抽向雲層,天地二氣碰撞的驚雷在眾人耳邊炸響,震得人耳膜生疼,腳下的沙灘都在微微震顫;於兒神手中的雙蛇同時昂首,蛇口大張,噴出的毒霧在半空凝成密密麻麻的毒咒符文,如黑雲般向沙灘蔓延,所過之處,空氣都泛起了詭異的紫色。
葉逸辰青冥劍的雷光驟然暴漲,劍身上的雲紋活了過來,化作條條雷龍盤旋而上,淩厲的劍氣直逼羊俊麵門,帶著破空的銳嘯:"放肆!"
羊俊卻不閃不避,任由雷光劈在巨角上,隻聽"鐺"的一聲脆響,雷光竟被硬生生彈了回去,在半空炸開成點點星火。他歪了歪羊頭,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羊臉上露出譏諷的神情:"就這點能耐?還敢在我麵前叫囂?看來今天不僅能弄死這小子,還能順便嘗嘗劍修的骨頭是什麼滋味,想來比凡人的要硬一些,嚼著更帶勁。"
齊樂深吸一口氣,將《山海經》緊緊按在胸前,書頁上滲血的紋路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決心,開始微微發燙。巫火順著血脈緩緩流轉,如同蟄伏的巨龍,在皮膚下遊走,帶起陣陣灼熱的刺痛,卻也讓他的眼神愈發堅定——今日這場硬仗,避無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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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樂的指尖在《山海經》封麵上劃過,那些滲血的紋路突然亮起,如同一道道遊走的血蛇,順著他的指縫爬上手背。他抬眼望向空中的五位凶神,聲音裡聽不出絲毫懼意,隻有冷冽的決絕:“千年過去,你還是這般隻會逞口舌之快的蠢貨。”
“找死!”羊俊被戳中痛處,羊頭猛地低下,螺旋巨角帶著撕裂空氣的銳嘯撞向齊樂。那角上的血咒突然活了過來,化作無數細小的血手,在空中瘋狂抓撓,所過之處,連光線都被撕扯得扭曲。
齊樂不退反進,懷中的《山海經》驟然翻開,書頁嘩啦啦作響,其中一頁突然飛出一道金光,在空中化作巨大的饕餮虛影。饕餮張開血盆大口,竟硬生生將羊俊的衝撞之勢擋了下來,巨角撞在饕餮虛影上,發出沉悶的轟鳴,震得周遭海麵掀起滔天巨浪。
“姚和尚!”齊樂大喝一聲,同時左手結印,巫火順著手臂噴湧而出,在半空凝成一道火牆,將於兒神蔓延而來的毒霧擋在牆外。毒霧撞上火牆,發出“滋滋”的灼燒聲,化作陣陣黑煙。
姚和尚會意,周身的金色蓮花驟然暴漲,花瓣層層疊疊,將眾人護在中央。他雙手快速結印,佛號聲如洪鐘大呂般響徹天地:“唵嘛呢叭咪吽!”每一個字都化作金色的梵文,飛向空中的凶神,梵文所過之處,驕蟲周身的飛蟲黑霧竟開始潰散。
“雕蟲小技!”驕蟲兩張臉同時怒喝,左邊的臉張口一吸,潰散的飛蟲黑霧重新凝聚,且變得更加濃稠;右邊的臉則噴出一股墨綠色的汁液,汁液在空中化作無數毒蟲,直撲姚和尚的金蓮。
梧桐此刻已撥動焦尾琴,琴弦震顫間,並非殺伐之音,而是清越空靈的旋律。這旋律如春雨般灑落,竟在金蓮外圍織成一道音障,毒蟲撞在音障上,瞬間被震得粉碎。“葉逸辰,攻泰逢左翼!”她頭也不抬,指尖在琴弦上跳躍得更快,“他引動天地二氣時,左翼是破綻!”
葉逸辰聞言,青冥劍雷光再盛,人劍合一化作一道紫電,直逼泰逢左翼。泰逢顯然沒想到對方能看穿自己的弱點,虎尾急忙回防,卻還是慢了一步,雷光擦著他的臂膀劃過,帶起一串火星,他痛哼一聲,周身的天地二氣頓時紊亂,東邊的雷聲與西邊的雪花竟同時消散。
江萬則撿起地上的半截枯枝,在沙地上快速勾勒,這一次,他畫的不再是卦象,而是一道古老的符文。符文一成,地麵突然震動起來,無數沙粒騰空而起,在半空凝成一隻巨大的龜甲虛影,龜甲上的紋路與遠處大鱉的龜甲遙相呼應,散發出厚重的土係靈力,將廿神無意間踏來的馬蹄擋在半空。
廿神終於停下啃食雲氣的動作,人麵轉向江萬,眼中第一次露出情緒,那是一種被打擾進食的不悅。他抬起前蹄,馬蹄上的時空褶皺愈發明顯,顯然是要動真格了。
齊樂見狀,將《山海經》高舉過頭頂,巫火與天機鏡的金光同時注入古籍:“弋始,該讓他們見識見識,什麼叫真正的山海之力了!”
識海中,弋始的意識轟然響應。齊樂周身的黑白光芒再次交織,這一次,黑霧不再冰冷,金光也不再熾烈,而是融合成一種深邃的灰,仿佛能吞噬一切,又能孕育一切。《山海經》的書頁徹底展開,無數古老的圖文從書中飛出,在空中組成一張巨大的網,將五位凶神儘數籠罩其中——那是來自上古洪荒的威壓,是記載了萬物生滅的本源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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