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市老街區的銅風鈴還在叮當作響,風裹著暮色撞上門框時,鈴舌晃得更急了,碎響纏上離彆的意味,繞著齊樂的衣角打了個轉。他已將紫砂壺牢牢揣進懷裡,粗布衣襟裹著壺身,壺身的包漿蹭著胸口,還留著櫃台木格的溫吞氣——那是五年裡每日擦壺時,木頭慢慢浸進去的煙火氣。指尖撚起梧桐芽時,那指甲蓋大的嫩芽竟順著衣襟往上爬,淡綠光暈裹著細絨,纏上他的手腕後還嫌不夠,又往袖口裡鑽了鑽,像怕風的小獸躲進了暖處。
“茶寵們托給巷尾的陳修士了,今早還見他來掃過門口的雪,定能照看好。”齊樂回頭望了眼“苦”茶店的木門,門楣上的銅鈴還在顫,竹匾裡的碧螺春沾了點夕羽翼掃過的光點,竟在暮色裡泛著細碎的綠。他話音剛落,夕的金色羽翼已在身後展開,光芒漫過青石板時,將兩人的影子拉得極長,又瞬間卷著他們騰空而起。金色神光劃破滬市的暮色,原本淡灰的晚霞被撕開一道豁口,橙紅餘暉漏出來,落在老街區的磚牆上,映出兩道飛速遠去的光痕,像有人用金粉在暮色裡畫了道弧線。
梧桐芽在齊樂腕間突然顫了顫,葉片尖兒轉向西北方,原本透亮的淡綠光暈裡,竟滲進一絲極淡的暗紅,像被墨點染的翡翠。齊樂低頭撚了撚嫩芽的葉片,指尖觸到細絨時,分明覺出一絲涼意——那不是風雪的冷,是邪氣特有的陰寒,順著葉脈往他掌心鑽。“邪氣比鬼穀子傳訊時更烈,北歐的黑石恐怕已經和海底祭壇接上了共鳴。”他眉峰微蹙,掌心青金色神光明明滅滅,順著手腕纏上梧桐芽,將那絲陰寒逼了出去。夕聞言頷首,羽翼拍動的頻率驟然加快,周身的光點凝成細密的光網,網眼間淌著金光,將沿途的寒風與碎雲都擋在外麵。
下方的景象正飛速倒退:滬市的青磚灰瓦剛縮成模糊的色塊,江淮平原的晚稻就漫過眼底,稻穗上的餘暉還沒散儘,華北平原的白楊樹已在風中晃著枯葉。不過半柱香的功夫,腳下的大地便覆上了皚皚白雪,空氣裡飄來的不再是江南的茶香,而是帶著冰碴的邪氣,刮在臉上像細針在紮。齊樂往懷裡縮了縮紫砂壺,壺身的溫度透過衣襟傳過來,勉強壓下了那股陰寒,而腕間的梧桐芽,葉片卷得更緊了。
北歐雪山的空地上,薩滿祭司的圖騰柱已快被黑氣纏成了黑棍。百年鬆木的柱身原本泛著淺黃,此刻隻剩頂端三寸還留著鹿神紋路的白光,像雪地裡孤零零的燭火。祭司半跪在地,獸皮披風結著冰碴,兜帽滑落時露出滿是汗水的額頭,他左手死死按著圖騰柱,右手攥著塊泛白的獸骨,指節攥得發白,喉嚨裡滾出壓抑的嘶吼——黑氣正順著他的指尖往胳膊上爬,袖口的獸毛已黑了大半,連露在外麵的皮膚都泛著灰。
祭壇周圍的馴鹿群早已沒了溫順模樣。原本油亮的棕毛變得枯焦,貼在骨頭上像破敗的麻布,鹿角黑得發亮,尖端凝著倒刺,每根倒刺都滲著黑氣。它們的眼珠裡的紅光淌成細線,順著眼窩往下流,滴在雪地上時,積雪竟“滋啦”一聲冒起黑煙。領頭的馴鹿仰天長嘶,獠牙從嘴角戳出來,泛著冷光,它猛地低下頭,用鹿角撞向祭司周身的白光屏障,“咚”的一聲悶響,屏障晃了晃,白光又暗了一分。其餘馴鹿跟著撲上來,蹄子刨得積雪飛濺,黑血從它們的蹄縫裡滲出來,在雪地上拖出一道道黑痕。
更詭異的是雪地裡的黑色岩石。那石頭約莫兩人高,表麵光滑得像塗了層漆,刻著的紋路蜿蜒交錯,竟像剛從血裡撈出來的蛇,每道紋路裡都淌著暗紅光芒。紅光漫過雪麵時,積雪竟在滋滋融化,露出底下發黑的凍土,凍土裂縫裡滲著黑血,順著地勢往四周流,所到之處,連枯草都瞬間枯成了灰。更讓人頭皮發麻的是,岩石頂端的紅光正往天上竄,與遠處的烏雲連成一道光柱,烏雲裡的觸手影子愈發清晰——墨黑色的觸手上布滿碗口大的吸盤,每個吸盤裡都嵌著一顆暗紅色的眼珠,眼珠轉動時,竟精準地盯著地麵的黑色岩石。
“撐住!”一聲清喝穿透風雪,金色羽翼如破雲的驕陽,帶著灼人的暖意猛地落在馴鹿群後方。夕的羽翼猛地展開,周身的光點像碎金般砸向馴鹿群,被金光碰到的馴鹿瞬間發出慘叫,黑氣炸開時濺起黑血,落在雪地上燒出一個個小坑。領頭的馴鹿轉頭撲向夕,鹿角帶著黑氣直刺她的胸口,夕側身避開,羽翼橫掃而過,金色光芒像刀般削斷了馴鹿的一隻鹿角,黑血噴濺而出時,那馴鹿踉蹌後退,眼裡的紅光淡了幾分。
齊樂緊隨其後落地,掌心青金色神光明明滅滅,直逼黑色岩石。神光觸到紋路的刹那,竟發出“滋啦”的聲響,像燒紅的鐵條戳進雪堆,岩石上的紋路猛地收縮,暗紅光芒瞬間暴漲,竟順著神光往齊樂掌心爬。齊樂眉頭一皺,指尖凝出更強的神光,青金色光芒裹著紋路往上衝,岩石震顫起來,表麵裂開細小的縫,縫裡湧出的黑氣像小蛇般撲向他的麵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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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腕間的梧桐芽突然掙了掙,淡綠光暈猛地暴漲,竟順著齊樂的手臂往上爬,最後從他指尖躍出,像支迷你的翡翠箭,狠狠撞向岩石頂端——那裡正是暗紅光芒最盛的地方,也是紋路交織的核心。隻聽“哢嚓”聲脆得像冰裂,岩石表麵裂開一道兩指寬的縫,縫裡露出裡麵的景象:竟是個巴掌大的微型祭壇,壇身刻著與海底祭壇一模一樣的扭曲紋路,頂端插著一根黑色骨針,黑血正順著骨針往下淌,每滴一滴,岩石的紅光就強一分。
“是邪氣的源頭!”齊樂剛要上前,薩滿祭司突然嘶吼著舉起圖騰柱,白光順著齊樂的神光往上爬,竟在岩石周圍織成一道半透明的網。“我來困著黑氣!你們快毀了那骨針!”祭司的聲音帶著破音,左手按在圖騰柱上,白光從他掌心源源不斷地湧出來,黑氣撞在光網上,發出“砰砰”的悶響,光網晃得像水波,可他愣是沒退一步。
梧桐芽在岩石裂縫旁打轉,淡綠光暈裹著裂縫,不讓黑氣往外竄,可微型祭壇裡的骨針還在淌血,紅光越來越盛。齊樂剛要上前,遠處的村莊突然傳來驚呼,夾雜著房屋倒塌的“轟隆”聲。三人轉頭望去,隻見村口的雪地裡,數十根黑觸手正從地下鑽出來——細得像麻線,粗的堪比水桶,黏膩的觸手上掛著凍土塊,卷著木屋的梁柱就往地下拖。一間茅草屋被觸手拽得傾斜,屋裡的老人抱著孩子往門外跑,剛踏出門檻,就被一根細觸手纏上腳踝,眼看就要被拖進地裡。
“我去救村民!”夕的羽翼一展,金色光芒已衝至村口。她指尖凝出光刃,斬斷纏著老人的觸手,又用羽翼護住那對祖孫,轉身對著撲來的觸手橫掃——金光所到之處,觸手紛紛斷裂,黑血濺在雪地上,燒出一片片黑痕。村民們見狀,紛紛從屋裡跑出來,有人舉著劈柴的斧頭,有人握著燒紅的烙鐵,跟著夕往觸手密集的地方衝,喊殺聲混著風雪,在雪山下響成一片。
齊樂深吸一口氣,掌心青金色神光裹住拳頭,猛地砸向岩石裂縫。“哢嚓”一聲,裂縫擴大到半尺寬,他伸手去拔那根骨針,指尖剛碰到骨針,就覺一股陰寒順著指尖往骨髓裡鑽,像有無數小蟲子在咬。梧桐芽突然落在他手背上,淡綠光暈順著指尖往骨針上爬,黑血碰到綠光瞬間凝固,骨針的紅光也暗了幾分。齊樂趁機握住骨針,猛地往外一拔——黑血從微型祭壇裡噴出來,濺了他滿手,而岩石的震顫突然變得劇烈,表麵的紋路竟開始反向蠕動,像在積蓄力量。
“快離開岩石!它要自爆!”齊樂眉心間的銀色神紋突然劇痛,鬼穀子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像驚雷般炸在他腦海裡。他心頭一緊,剛要後退,黑色岩石突然劇烈膨脹,表麵的紋路裡湧出大量黑血,朝著他的方向撲來。千鈞一發之際,夕的金色羽翼突然卷住他的腰,猛地往後拽——兩人剛退到十步外,岩石就炸開了。
暗紅光芒裹著黑氣炸成一朵巨大的蘑菇雲,雪浪拍在三人腳邊時,齊樂懷裡的紫砂壺都震得嗡嗡響。煙塵散去後,雪地裡的裂縫竟擴大到數丈寬,底下露出縱橫交錯的黑色脈絡,像大樹的根係般朝著四麵八方延伸,脈絡裡的黑血順著地勢往村莊的方向流,所到之處,積雪融化成黑水,連泥土都開始發黑。
“這些脈絡通向哪裡?”夕的羽翼托著齊樂,避開四散的邪氣。齊樂低頭望去,那些脈絡在雪地下織成一張巨大的網,網的中心直指北極方向,而遠處的烏雲裡,觸手正瘋狂扭動,像是在發泄怒火,烏雲的範圍也在慢慢擴大,連雪山的輪廓都快被遮住了。
就在這時,齊樂懷裡的通訊符突然亮起紅光,符紙發燙,竟燙得他胸口微微發疼。他趕緊掏出來捏碎,許軒的聲音帶著濃重的疲憊,卻又透著不容置疑的凝重:“齊樂,情況緊急——南洋氣運鼎遭邪氣偷襲,鼎身的裂紋擴大了,修士們正用竹簡加固,可黑氣還是往鼎裡鑽;東歐九宮陣被鑿齒衝破了西北角,那怪物的爪子抓碎了陣眼的青銅鏡,黑氣開始往周邊城鎮蔓延;美洲雨林的觸手已經落地,印第安部落的巫醫傳訊說,雨林裡的古樹都被觸手纏上了,巫醫的骨杖快撐不住了!”
通訊符的光芒晃了晃,許軒的聲音又響起來,背景裡混著急促的腳步聲:“還有個更糟的消息,衛星拍到海底祭壇在移動,正往北極方向去,它頂端的紅光增強了三倍,恐怕是要去北極彙合什麼東西……”
齊樂看向夕,兩人眼中皆是了然。北極,才是所有邪氣的最終彙聚點。梧桐芽在他腕間顫了顫,葉片轉向北極方向,淡綠光暈裡,竟映出了一座巨大的黑色祭壇輪廓——比海底祭壇還要大上數倍,壇頂的紅光直衝雲霄,而紅光裡,隱約有一道熟悉的暗紅身影在蠕動,那身影的輪廓,像極了昆侖墟消散時的西王母殘魂。
“看來咱們得改道了。”夕的羽翼輕輕拍了拍齊樂的肩,金色光芒落在他滿是黑血的手背上,瞬間將邪氣淨化乾淨。她轉頭望向北極方向,羽翼猛地轉向北方,光芒在風雪裡劃出一道堅定的弧線,“先去北極截住祭壇,南洋、東歐那邊有其他修士支援,咱們守住北極,就是守住最關鍵的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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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樂點頭,將懷裡的紫砂壺又往緊裡揣了揣,壺身的溫度透過衣襟傳來,竟讓他安心了幾分。他抬手摸了摸腕間的梧桐芽,掌心的青金色神光與夕的羽翼光芒交織在一起,兩道光芒在風雪裡擰成一股,朝著北極的方向飛去。風雪在他們身後呼嘯,遠處村莊的炊煙重新升起,村民們正用雪掩埋黑血,而北極的天空,已被暗紅光芒染成了濃稠的血色,像一塊巨大的血布,正慢慢蓋住整片天空。
通訊符的餘燼在風裡飄著,隱約還能聽到許軒的最後一句話,帶著幾分決絕:“元首已經下令,華夏修士聯盟的主力正在往北極趕,各國修士也在集結——北極見,齊樂、夕,守住那裡,就是守住所有生靈的活路!”
兩人落在背風的冰岩下,風雪被岩壁擋去大半。齊樂掏出懷裡的紫砂壺,壺身還留著暖意,他拔開塞子倒出兩口熱茶,遞了一口給夕。
“南洋氣運鼎、東歐九宮陣……各地都在扛著。”齊樂指尖摩挲著壺身的包漿,聲音裹在寒風裡。夕擦去羽翼上殘留的黑血,金色光點順著指尖滑落:“許軒說華夏修士主力在來的路上,各國也在集結,咱們不是孤身一人。”
腕間的梧桐芽蹭了蹭齊樂的手背,淡綠光暈映亮他沾著雪粒的睫毛。夕接過茶喝了一口,目光望向北極方向的血色天空:“主人,歇夠了?該走了,彆讓祭壇跑遠。”齊樂點頭,將紫砂壺揣好,青金色神光與夕的羽翼光芒再次交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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