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最後一縷劫雲散儘時,上官玉像塊焦炭般砸落山崖。他仰麵躺在碎石堆裡,左臂白骨支棱在焦肉外,右腿扭曲成詭異的角度,渾身沒有半片完整的布料。焦黑的皮膚上布滿蛛網般的裂痕,每道裂縫中都滲出淡金色的血珠,落地竟將岩石灼出青煙。
九九天劫的餘威尚存,少年體內肆虐的雷火仍在焚燒經脈。這般慘狀若被尋常修士瞧見,怕是要以為是一具被天罰劈碎的屍骸。
雲層忽如裂帛般撕開,一束金光穿透九霄。
淅淅瀝瀝的靈雨飄落,雨滴晶瑩如翡翠,觸地生蓮,遇石化玉。上官玉殘破的身軀被雨水包裹,焦黑的死皮如蟬蛻剝落,露出羊脂白玉般的新生肌膚。斷裂的骨骼自行拚接,發出金石相擊的清鳴;破碎的臟腑間流轉碧色霞光,竟在胸腔凝成一枚青蓮虛影。
"咳咳..."他咳出半口淤血,血珠落地竟化作赤色珊瑚。方圓十裡的焦土刹那複蘇,枯木抽新芽,頑石綻靈花,連被雷火燒成琉璃的地麵都生出翠色苔蘚。
此乃"九轉甘霖",唯有渡過九九天劫者可得。一滴可續斷肢,三滴可重塑道基,此刻卻如尋常雨水般傾瀉——天道不容逆天者,卻敬赴死者!
次日破曉,晨霧未散。
上官玉赤足立於山巔,一襲素白麻衣隨風輕揚。新生的墨發披散如瀑,發梢沾著未曦的露水,在晨光中流轉星輝。他垂眸俯瞰雲海,左眼映著初升的朝陽,右眼盛著未褪的星河,分明是少年容顏,卻透著一股閱儘滄桑的沉靜。
遠處采藥的修士偶然抬頭,恍惚見雲海中有人負手而立。那人衣袂翻卷如鶴舞,周身不露半分靈力,偏偏讓百裡內的飛鳥繞行、走獸俯首。修士揉了揉眼,再望去時隻見雲霧茫茫,仿佛方才隻是驚鴻一夢。
大劫過後返璞歸真。此刻的上官玉,抬指可碎山嶽,垂眸能鎮神魂,卻將鋒芒儘斂於溫潤之下。恰似古劍歸鞘,靜水流深。
玄霄子拎著酒葫蘆踏霧而來,道袍上還沾著昨夜偷雞摸狗蹭上的草屑。他眯眼打量徒弟,忽然甩出一枚銅錢。
"叮!"
銅錢在離上官玉眉心三寸處凝滯,虛空泛起水波般的漣漪。
"神魂化實,三裡之內可取人性命。"老道咂了口酒,"單憑這一手,化神中期也難在你手下討到便宜。"
少年並指輕彈,銅錢倒飛回師父手中:"若遇擅長神魂防禦的對手..."
"那就跑!"玄霄子突然變臉,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修真界多得是陰毒手段,噬魂蠱、滅神釘、斬魄幡——哪個都能要你小命!"
晨光漫過山階時,玄霄子拋來一枚青玉腰牌。
"東洲青陽城近日有秘境現世,你去湊個熱鬨。"老道摳著腳丫,語氣隨意得像在說晚飯吃什麼,"記住三條規矩:第一,有人的時侯不準用吞天訣;第二,打不過就逃;第三..."
他忽然正色,眼中閃過一絲罕見的鋒芒:"若有人要你性命,先誅其魂,再滅其門。"
上官玉係好腰牌,忽然問道:"師父當年下山時,可有人送過這三條規矩?"
"有啊。"玄霄子掏出一塊焦黑的骨頭,"那人說完就被雷劈死了。"
師徒對視一眼,同時大笑。山風卷起滿地鬆針,驚起一群白鶴直入雲霄。
夕陽西沉時,玄霄子醉倒在崖邊青石上,鼾聲如雷。上官玉站在山巔遠眺,暮色將他素白的衣袍染成淡金。腰間青玉牌微微發燙,牌麵浮現出東洲地圖,青陽城的標記亮如血珠。
"溫室的花..."
他輕聲自語,指尖掠過腰間那截繈褓殘片。布片上的血跡早已褪儘,卻在暮色中泛起點點星芒。山風卷起他的衣角,遠遠望去,似謫仙臨塵,又似書生仗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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