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和劇痛讓他暫時忘記了怨恨,隻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欲,他仰起頭,對著城上嘶聲力竭地哭喊起來:“救命啊!救命!公子田訓!你……你放開我!把石頭搬開!我……我不會放過你的!快救救我!”
城上的公子田訓,冷漠地俯瞰著下方那個被巨石壓住、狼狽呼救的演淩,剛才的囂張氣焰早已蕩然無存。他並沒有絲毫憐憫,隻是淡淡地回應道,聲音清晰地傳到下方:
“哦?現在知道求救了?但請你,先自己想辦法,把那塊石頭給挪到一邊再說吧。至於放不放過我,那是後話。”說完,他竟真的不再理會演淩的慘叫和咒罵,轉身離開了垛口,似乎要去處理其他事務,將演淩一個人留在那裡承受痛苦和絕望。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趙柳手裡拿著一封還帶著旅途風塵氣息的信函,小跑著來到了公子田訓身邊,她的臉上帶著明顯的激動和期盼,卻又有一絲不安。
“公子田訓!公子!”趙柳的聲音有些發顫,“我……我哥哥趙聰回信了!驛站剛送來的!你要不要看看?”
公子田訓看到趙柳手中的信,又看到她複雜的神情,心中一動,接過了信函。他知道趙柳和她哥哥趙聰感情深厚,趙聰數年前離家投身軍伍,立誌出人頭地,改變他們貧困的家境,為含冤而死的父母報仇前文暗示其父母死於災荒和貪官橫征暴斂),兄妹二人一直靠書信聯係,趙柳非常牽掛這個唯一的親人。
他展開信紙,熟悉的、略帶潦草卻剛勁的筆跡映入眼簾。信的內容,與趙柳之前收到的家書大致相同,報喜不報憂,但字裡行間依舊能看出趙聰的抱負、艱辛以及對妹妹的牽掛和叮囑。公子田訓低聲念著信中的關鍵段落,聲音平穩,卻帶著一絲感慨:
“趙柳妹妹,見信如晤。兄在軍中一切尚好,勿念。隻是近來邊關事務繁雜,練兵備戰,歸期難定,暫時無法返回朝堂或指回家鄉)與你團聚。妹妹你要時刻照顧好自己,莫要因為思念兄長而憂心過度,壞了身體。兄長知道,你性子急,定是日夜盼我消息,但急也無用,反而傷身。兄長趙聰雖已是一名武將,身負軍職,但所求並非僅是安穩度日。我更渴望的,是能在此亂世之中,憑手中刀劍,建功立業,獲得皇帝陛下的賞識,博取真正的功名!唯有如此,才能儘早讓我們那個破碎的家重新‘成型’,擁有堅實的根基和榮耀,不用再辜負‘前三年’可能指父母去世後的三年守孝或艱難歲月)我們所承受的苦難與期望。”
信中的語氣變得沉重而堅定:“我們出身普通的農民家庭,父母勤懇一生,卻在那場該死的災荒中,因為饑餓和那個該千刀萬剮的縣令‘天雲’的橫征暴斂、見死不救而雙雙離世……那份仇恨和無力,兄長從未敢忘!這次從軍,不僅是出路,更是誓言!我們不能辜負自己的努力,更不能辜負九泉之下含恨而死的父母!妹妹,等我!待我功成名就,定會歸來,為我們,為父母,討回公道!”
念完信,公子田訓沉默了片刻,將信遞還給眼眶已經微微發紅的趙柳。趙柳緊緊攥著信紙,仿佛能從中汲取到兄長的力量和溫度,她用力點了點頭,聲音哽咽卻堅定地說道:
“沒錯……趙聰哥哥,你的心意,妹妹我明白。你放心在前方建功立業,我……我不會辜負你的期望,也不會忘記我們那苦命的父母!我會在這裡,好好活著,等你帶著榮耀和勝利歸來!”
這兄妹情深、背負著家庭期望與血仇的故事,在這緊張的城防時刻,顯得格外沉重而感人。
就在趙柳為兄長的信而心潮起伏之際,城下那被巨石壓住、痛苦哀嚎的刺客演淩,居然也隱約聽到了城上關於家書的對話片段或許是因為趙柳情緒激動,聲音稍大,或者演淩在劇痛中聽力異常敏銳)。
他一邊因為腿部的劇痛而麵目扭曲,額上青筋暴起,冷汗涔涔,一邊卻從牙縫裡擠出怪異的、帶著哭腔和嘲諷混合的聲音:
“嗚嗚嗚……真……真是太感人了……兄妹情深……父仇母恨……聽得老子……老子都快流淚了……”他的語氣極其古怪,仿佛在模仿那種感動,卻又充滿了扭曲的痛苦和諷刺。
但緊接著,他的表情驟然一變,所有的假模假樣瞬間消失,隻剩下最原始的猙獰和暴怒,他對著城上聲嘶力竭地咆哮起來,聲音因為疼痛和憤怒而完全走調:
“但感人有什麼用?!啊?!能當飯吃嗎?!能救老子出去嗎?!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要出去!!!你個臭公子田訓!趕緊讓人把這該死的石頭搬開!放我出去!否則……否則等我出去之後,絕對沒你什麼好臉色看的!我要把你們全都……啊啊啊!疼死我了!”
公子田訓聽到演淩這毫無悔改、甚至變本加厲的威脅和慘叫,臉上連一絲波瀾都沒有。他走到垛口邊,俯視著那個在巨石下徒勞掙紮、如同被困野獸般的演淩,語氣平淡得近乎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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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沒什麼好臉色?說得好像你之前給過我們什麼好臉色似的。我為什麼要慣著你?憑什麼要放你出來,讓你繼續威脅南桂城,傷害我的同伴和守軍?”
他不再廢話,直接對身旁一名剛剛趕過來、臉上帶著對演淩刻骨仇恨的士兵頭目招了招手。這名士兵正是之前被演淩打傷的同袍的兄弟或好友,眼中燃燒著複仇的火焰。
“公子大人,有何吩咐?”士兵頭目抱拳行禮,聲音因為壓抑的憤怒而有些顫抖。
公子田訓指了指城下被巨石壓住的演淩,聲音清晰地命令道:“此人凶頑,屢犯我城,殺傷我守軍弟兄。今日他受困於此,乃天賜良機。你帶幾個人,去搬一塊更大的石頭來,從這上麵,對準他的位置,砸下去!務求一擊斃命!徹底消除這個重大威脅!”
這道命令,如同最後的死刑判決,冰冷而決絕。
那士兵頭目聞言,眼中瞬間爆發出狂喜和狠厲的光芒,他用力一抱拳,聲音洪亮而充滿恨意:“謝公子大人成全!這惡賊之前打傷我們好幾十個弟兄,還有兩人至今下落不明指被扔進河裡的),生死未卜!這次,我絕不會讓他再有逃脫的機會!屬下這就去辦!”
城下的演淩,雖然因為劇痛和塵土聽得不甚真切,但“更大的石頭”、“砸下去”、“一擊斃命”這些關鍵詞,如同最冰冷的毒針,狠狠刺入了他因恐懼而極度敏感的神經!他清晰地看到了那名士兵頭目眼中毫不掩飾的殺意和城上士兵開始忙碌搬運更大石塊的身影!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真切地籠罩下來!
“不——!!!你們不能這樣!!”演淩發出了絕望的、不似人聲的嘶吼。極度的恐懼和求生本能,如同最猛烈的催化劑,瞬間引爆了他體內所有的潛能!一股狂暴的、源自生命最底層的能量——或許可以稱之為在絕境中飆升到極致的“腎上腺素”——如同火山噴發般在他體內奔湧!
先前因為劇痛而麻木、酸軟的肢體,在這股恐怖力量的灌注下,竟然重新湧出了難以想象的力量!他感覺壓住右腿的那塊原本重如泰山的巨石,似乎……似乎不再那麼不可撼動了!
“啊啊啊啊——!!給我開——!!!”
演淩雙目赤紅,額頭、脖子上的青筋如同虯龍般暴起,麵孔因為極致的用力而扭曲到了猙獰的地步!他不再嘗試抽拔被壓住的腿,而是將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誌、所有的瘋狂,都集中到了雙臂和未被壓住的左腿上!他用雙手死死摳住巨石的邊緣,左腿猛地蹬地,腰腹核心爆發出駭人的力量,全身的肌肉都在高頻顫抖,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
“嘎吱……嘎吱……轟隆!!!”
在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和泥土鬆動的聲音之後,那塊沉重的青石,竟然真的被他以這種近乎自毀般的蠻力,硬生生地掀動、推開了一尺有餘!雖然隻是一尺,但對於被壓住的右腿來說,已經是生與死的距離!
右腿獲得了寶貴的空間!儘管劇痛依舊,儘管可能已經嚴重受傷甚至骨折,但在求生本能驅使下,演淩完全感覺不到那疼痛了!他猛地將右腿從那縫隙中抽了出來!動作快得帶起一蓬血霧和碎肉!
幾乎就在他抽出腿的同一瞬間,城上傳來一聲暴喝和重物破空的呼嘯!
那名士兵頭目和幾名同伴,果然抬著一塊體積更大、看起來更加沉重的條石,衝到了垛口,對準演淩原來的位置,狠狠地砸了下去!
“砰——!!!嘩啦!”
巨石砸落在演淩剛剛抽腿的地方,將地麵砸出一個深坑,碎石泥土四濺!如果演淩慢上半秒,此刻已然化作肉泥!
演淩甚至來不及慶幸,也顧不上右腿那觸目驚心的傷口和鑽心的疼痛腎上腺素的效果開始減退),強烈的求生欲讓他爆發出最後的速度!他連那柄心愛的鐵刀都顧不上去撿,單腿跳躍結合連滾帶爬,以一種極其狼狽、卻快得驚人的姿態,如同受驚的瘸腿野狗,朝著遠離城牆、遠離南桂城的方向,沒命地逃竄!
他一邊逃,一邊回頭用儘最後的力氣,發出了怨毒無比、響徹天際的嘶吼:
“公子田訓——!!!還有你們這些蝦兵蟹將——!!!你們給我等著!我演淩發誓!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今日之辱,來日必百倍奉還!我一定會回來的——!!!”
吼聲在空曠的城下回蕩,充滿了不甘、仇恨和刻骨的威脅。然而,他的身影卻很快消失在遠處的樹林和土坡之後,隻留下城下一片狼藉,以及那塊靜靜躺在地上的、沾著血跡的長鐵刀。
一場驚心動魄的攻防,以刺客演淩的慘敗和重傷逃脫暫時告一段落。但所有人都知道,以演淩那偏執瘋狂的性子,這絕非結束。南桂城的危機,或許隻是被暫時擊退,遠未解除。
未完待續,請等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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