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一個未經標識的加密頻道,在不久後強行切入破曉騎的指揮鏈路。
沒有客套,沒有身份驗證。
電流雜音被壓到極低,一個失真的男聲響起,語速緩慢,詞語破碎,像在背誦一套生疏的密碼:
“不要……對……狼居胥城……動手。”
徐思遠愣了一瞬,隨即猛地一掌拍在自己覆甲的前額上,金屬撞擊發出沉悶的“鐺”一聲。狼居胥城!
那座位於單於庭西南、扼守西去通道的要塞!
乎渾邪西征花旗時修建的橋頭堡,自己竟被這該死的巨型護盾和單於庭吸引了全部注意力,險些忘了側翼還有這顆釘子!
“你在談條件?”徐思遠回複,聲音透過合成器傳出。
他手指在戰術地圖上疾劃,狼居胥城的坐標被高亮標出,預估守軍一萬——不多,但若與西邊可能出現的變數聯動,足以捅穿破曉騎的側肋。
“我是……代表……王庭……請求……談判。”那個聲音依舊一字一頓,每個詞都像從齒縫間艱難擠出,又迅速收住。
他的秦國話發音異常標準,正因如此,這刻意的斷裂感才更加刺耳。
徐思遠和羅峰交換了一個眼神——這不是口音問題,是規避。
對方在規避某種關鍵詞觸發式的監察,可能是王庭內部的,也可能是……彆的什麼。
“談判?”徐思遠重複,尾音微微揚起,既是疑問,也是施壓。
“可否……給出……時間?”
“要來就現在來。”徐思遠沒有任何鬆動,“我的炮彈不喜歡等人。”
通訊那頭沉默了大約五秒,隻有輕微的、規律的電流嘶聲。
“貴軍……不要……開槍……我會……從東南……壁壘缺口……出來……”
“你怎麼出來?”羅峰插話,“護盾是全頻段封閉,能量讀數沒有波動。”
“有……辦法……”對方似乎不打算解釋,或無法解釋。
“特征。”徐思遠言簡意賅。
“黃色……麻布……外袍……”
“好。”
通訊切斷。
徐思遠和羅峰四目相對,指揮車內一時隻剩設備低鳴。
“這他媽……”羅峰摘下目鏡,揉了揉鼻梁,“又是什麼人?王庭裡的主和派?還是另一個圈套?”
“冰青同誌,”徐思遠接通另一個頻道,“你們在單於庭內,還有沒撤出的‘暗樁’嗎?”
頻道那頭的女聲乾脆利落:“能動的,都在護盾升起前出來了。剩下的……要麼死了,要麼信號永遠停了。”
“所以,不是我們的人。”
“不像。”冰青停頓了一下,“通話記錄我監聽了。發音方式有刻意訓練的痕跡,但底層語法習慣……偏草原貴族。他在努力讓自己聽起來像我們的文書,可惜,繃得太緊了。”
“他說要和談。”徐思遠說。
“和談?徐將軍,可汗把最後的本錢全縮進這個鐵殼子裡,就為了伸出頭來說‘我們談談’?結合我們之前截獲的錄音片段——他連親叔叔都能當棄子——我建議,以最高警戒級彆對待此次接觸。”
“和我想的一樣。”徐思遠目光掃過監控屏幕上那片橙黃色的壁壘,“所以,需要你們鎮撫司的專業人士幫忙‘把把關’。現場識彆、安全排查、以及……萬一談不攏,如何確保‘客人’不會變成‘炸彈’。”
“明白。”冰青的回答毫無猶豫,“我立刻帶兩組人過去。東南壁壘缺口坐標已接收。另外,徐將軍——”
“說。”
“如果他真穿了黃袍出來……”冰青的聲音壓得更低,“記得看看,那黃色,是平民的麻布,還是……隻有王庭大薩滿舉行‘求和祭’時,才會被允許披在外的‘柘黃’。”
徐思遠眼神一凜。
“知道了。”
他結束通話,重新望向窗外那片巨大的、沉默的橙黃護盾。
……
沒有多久。
破曉騎營地東南角,外圍哨兵的動態傳感器甚至沒有記錄到完整的移動軌跡——那個黃點就像是憑空從地麵陰影中“滲”了出來。
前一幀監控畫麵還隻有被風吹動的枯草,下一幀,一襲醒目的黃袍已靜靜立在那裡,袍角微微拂動。
“目標出現。坐標已標記。”狙擊小組的彙報聲在頻道裡響起,“未觀測到接近路徑。重複,未觀測到接近路徑。”
徐思遠透過觀測鏡凝視著那個身影。
袍子很寬大,罩住了全身,顯得空蕩蕩的。
他更傾向於一個實用的推測:
此人早就藏在城外某處隱蔽的安全屋或地道裡,趁著夜色,或許通過某段廢棄的下水道或排水涵洞,迂回摸到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