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四季酒店。
三十二樓的套房,窗簾拉了一半,午後的陽光切進來,在地毯上劃出一道明暗分界。
馬承誌坐在書桌後麵,手裡夾著一根雪茄,煙灰缸是酒店配的水晶款。
他穿著深灰色的休閒西裝,沒打領帶,領口敞開,很放鬆。
沙發上坐著一個中年男人,四十出頭,短發,臉上有幾道細紋,穿黑色poo衫,手腕上一塊金表。
坐姿有點拘謹,屁股沒有完全靠進沙發裡。
此人名叫,周嘉翔。
香江道上的人,外號大翔,在油麻地和旺角一帶有些勢力,澳門那邊也有關係。
幾個月前經人介紹認識了馬承誌,之後幫他處理過幾件事。
“澳門那邊的事,辦妥了。”
周嘉翔說這話的時候,普通話帶著明顯的粵語口音,“妥”字發得有點重。
馬承誌沒抬頭,目光落在手裡的雪茄上,慢慢轉了半圈,看煙灰燒得均不均勻。
“乾淨嗎?”
“乾淨。”周嘉翔點頭,“找的越南人做的,辦事的人已經離開澳門了。”
馬承誌把雪茄湊到嘴邊,吸了一口。
煙霧從他鼻孔裡慢慢吐出來,在陽光裡散開。
“我說的是劇組那邊的事,乾淨嗎?”
周嘉翔愣了一下。
他以為馬承誌問的是澳門那件事,那才是大事。
劇組鋼絲那點事,在他看來隻是小打小鬨,讓一個女明星摔一跤而已。
“乾淨。”周嘉翔說,“人已經去鄉下了。”
“哪裡?”
“新界那邊。”
馬承誌放下雪茄,第一次抬眼看他。
目光很平,沒有什麼特彆的情緒。
“以後不要再讓那個人出現了。”
周嘉翔沒有立刻反應過來。
“什麼意思?”
“就是字麵意思。”馬承誌的語氣沒有任何變化,“這個人,以後不要再出現了。”
房間裡安靜了幾秒。
窗外有車聲,很遠,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
周嘉翔張了張嘴,又閉上。
他當然知道“不要再出現”是什麼意思。
道上混了二十多年,這種話聽過不知道多少遍。
隻是為了這麼一點事,至於做到這種程度嗎?
在他的理解裡,這件事的性質很簡單,找人在威亞上動點手腳,讓那個女明星摔一跤。
馬承誌給了五十萬,他分了二十萬出去,自己留三十萬。
他不知道那個女明星的背景,也不想知道。
在道上做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馬承誌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拿錢辦事。
但現在要他讓人“消失”,這就不一樣了。
“馬生……”周嘉翔斟酌著措辭,“這個事情,是不是有點……”
“有點什麼?”
馬承誌的眼睛還是那樣平靜地看著他,像在等他把話說完。
周嘉翔咽了口唾沫。
他想說的是:隻是讓人摔了一跤,又沒出人命,至於把動手腳的人滅口嗎?
但話到嘴邊,他又咽回去了。
馬承誌不是他以前見過的那些金主。
那些人花錢辦事,事辦完了就完了。
但馬承誌不一樣。
幾個月相處下來,周嘉翔隱約感覺到,這個人不簡單。
他有一種感覺,馬承誌不是最上麵那個人,他也是在替人辦事。
什麼人,能讓馬承誌這種級彆的人點頭哈腰?
周嘉翔不敢想。
“沒什麼,我明白了。”
馬承誌點了點頭,重新拿起雪茄。
“錢這兩天會到你賬上。”
“多謝馬生。”
“還有一件事。”馬承誌吐出一口煙,“如果有人在查這件事,你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查?”周嘉翔皺了下眉,“誰會查?”
“不知道。”馬承誌說,“但可能會有人查。你讓下麵的人注意著點,有任何風吹草動,馬上通知我。”
周嘉翔點頭:“明白。”
馬承誌沒再說話,低下頭,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看起來。
這是送客的意思。
周嘉翔站起來,整了整衣服:“那我先走了,馬生。”
馬承誌嗯了一聲,沒抬頭。
周嘉翔轉身往門口走,走了兩步又停下來,想說點什麼。
但回頭看了看馬承誌,對方正在文件上簽字,完全沒有要理他的意思。
他打消了那個念頭,拉開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