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山頂彆墅。
下午的陽光從落地窗照進來,客廳裡很安靜。
楊鳴坐在沙發上,手裡翻著一本旅遊指南。
封麵是北歐的極光,藍綠色的光帶掛在夜空中,下麵是一片白雪覆蓋的森林。
趙華玲坐在對麵的單人沙發上,手裡端著一杯茶,但一口都沒喝。
茶已經涼了。
楊鳴翻了幾頁,停在一張照片上。
照片裡是挪威的峽灣,兩側是陡峭的懸崖,中間是一條幽藍色的水道,儘頭是一個小鎮,零星的房子散落在山腳下。
“挪威不錯。峽灣,極光,三文魚。冬天冷是冷了點,但風景好。”
趙華玲沒有說話。
她看著楊鳴,看著他翻動書頁的手指,看著他臉上那種淡淡的、看不出情緒的表情。
楊鳴又翻了幾頁,停在另一張照片上。
這次是瑞典的斯德哥爾摩,老城區的紅磚建築倒映在水麵上,天空是那種北歐特有的灰藍色。
“瑞典也行。”他說,“乾淨,安靜,福利好。聽說那邊華人不多,但生活質量高。”
趙華玲的手指在茶杯上輕輕收緊。
她想說什麼,但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楊鳴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的反應,繼續往後翻。
“芬蘭呢?”他看著書上的介紹,“赫爾辛基,設計之都。冬天有極夜,夏天有極晝。”
他頓了頓,抬起頭看向趙華玲。
“你覺得哪個好?”
趙華玲沒有回答。
她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窗邊。
窗外是香江的天際線,維多利亞港在陽光下閃著粼粼的光。
遠處的高樓大廈鱗次櫛比,那是她熟悉的城市,熟悉的風景。
她在這裡生活了幾年。
但她知道,楊鳴說的那些地方,和香江不一樣。
那些地方,是沒有引渡條約的地方。
“你想去哪個?”楊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趙華玲沒有轉身。
“楊鳴。”她的聲音有些啞,“你……”
她停住了,沒有說下去。
楊鳴等了幾秒,見她不說話,又低下頭繼續翻那本旅遊指南。
客廳裡又安靜下來。
隻有翻動書頁的聲音,輕輕的,一頁,又一頁。
趙華玲站在窗邊,背對著他。
她的肩膀微微繃緊,像是在承受什麼壓力。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趙華玲終於轉過身來。
她看著沙發上的楊鳴,看著他手裡那本封麵是極光的旅遊指南,看著他臉上那種平靜到近乎麻木的表情。
“你真的打算這麼做嗎?”
她的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很清晰。
楊鳴的手停住了。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慢合上書,放在茶幾上。
然後他抬起頭,看向趙華玲。
兩個人對視了幾秒。
楊鳴的目光很平靜,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但趙華玲知道,那潭水下麵,是她看不見的暗流。
他把視線收回來,拿起茶幾上的煙盒,抽出一根煙點燃。
煙霧緩緩升起,在空氣裡散開。
“我也不想這麼做。”他說,“可是我有選擇嗎?”
趙華玲沒有說話。
她走回沙發坐下,和楊鳴麵對麵。
“華玲,”楊鳴吸了一口煙,“你應該比我更清楚現在的局麵。”
趙華玲當然清楚。
眾興集團,市值七十億港幣,在那個人眼裡,可能隻是一盤菜。
想吃就吃,不想吃就扔掉。
“他們想要眾興,”楊鳴說,“但他們不是想買,是想拿。”
他彈了彈煙灰:“就算我把眾興給他們了,他們還會讓我做彆的事。殺人,放火,威脅,恐嚇。他們需要一條狗,一條會咬人的狗。”
他看著趙華玲,語氣很平靜,但趙華玲聽出了下麵的東西。
那不是憤怒,是疲憊。
一種被逼到牆角的疲憊。
“可是……”趙華玲開口,“你這麼做了,以後可能就回不了國了。”
楊鳴沒有說話。
他隻是看著她,等她把話說完。
趙華玲的聲音有些顫抖。
“難道就沒有彆的辦法了嗎?”
楊鳴把煙按滅在煙灰缸裡。
“有。”他說。
趙華玲的眼睛亮了一下。
“當然有彆的辦法。”楊鳴的語氣還是那麼平淡。“把眾興拱手送給馬承誌,然後繼續給他當馬仔。這一輩子就像一條狗一樣,吃他們吃剩的。”
他頓了頓。
“哪怕到時候你不想當狗了,也要看他們願不願意讓你走。”
他看著趙華玲。
“如果你覺得我應該這麼做的話……”
“我不要你這麼做。”
趙華玲打斷了他。
她的聲音有些急切,但很快又低了下去。
“隻是……”
她沒有說下去。
隻是什麼?
隻是她害怕。
她害怕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