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得像潑開的濃墨,秋風卷著碎草屑,嗚嗚咽咽地灌進賈張氏住的茅草屋。
那破門板朽得發糟,縫隙比手指還寬,冷風順著縫往裡鑽,刮在臉上像小刀子似的疼。
賈張氏裹著那床打了七八塊補丁的薄被,縮成一團,骨頭縫裡都透著寒氣,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胃裡空蕩蕩的,下午那碗清得能照見人影的野菜湯早就消化得乾乾淨淨,此刻正咕嚕咕嚕地叫著,像是在控訴這糟心的日子。
她往被子裡縮了縮,鼻尖泛著酸,心裡把易中海那老東西罵了千百遍——
若不是他多管閒事,告發她農忙時節躲在四九城的四合院裡享清福,她怎麼會被生產隊攆到這鬼地方來?
想當初在南鑼鼓巷的四合院裡,她賈張氏何曾受過這份罪?
每日裡除了偶爾納納鞋底,幾乎是十指不沾陽春水。
秦淮茹那小媳婦把她伺候得周周全全,飯菜端到跟前,衣裳洗得乾乾淨淨。
她稍有不順心,就能指著秦淮茹的鼻子罵上半天,或是在院裡撒潑打滾,誰不得讓她三分?
論起潑婦的名頭,整個南鑼鼓巷,她要是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那會兒的日子,暖炕熱飯,閒了就跟院裡的老太太們嚼舌根,順心如意得很。
更彆提傻柱沒結婚那會,就是她賈家的“活糧倉”。
傻柱在食堂當廚子,手鬆得很,每天從軋鋼廠食堂帶回來的飯盒裡,總藏著些肉片、油星子,從沒斷過給她送。
有時候傻柱自己家改善夥食,包頓餃子、燉隻雞,也必定分一大半給他們家,秦淮茹端過來時,還熱乎著冒熱氣。
易中海雖說摳門,對院裡彆家都算得精,但也沒少接濟他們賈家。
逢年過節,或是家裡揭不開鍋的時候,易中海總會讓一大媽送過來半袋棒子麵,或是幾斤紅薯,夠他們娘幾個撐上好些日子。
那會兒多好啊!
頓頓有盼頭,葷腥從沒斷過,粗糧也管夠,日子過得滋潤又舒心。
可如今呢?
住的是四處漏風的茅草屋,吃的是上頓不接下頓的粗糧野菜。
天不亮就得被隊長扯著嗓子催著上工,乾的全是搬玉米、篩穀粒的重活兒,一天下來累得腰都直不起來,渾身骨頭縫兒都疼。
她磨破了嘴皮子求生產隊開介紹信,想回四九城“探親”,可那些人死活不鬆口。
這分明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啊!
賈張氏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眼底滿是怨毒,心裡暗暗發誓:等她哪天能回到四合院,定要扒了易中海的皮,跟他好好算算這筆總賬!
就在她咬牙切齒、翻來覆去之際,“咚咚咚”,幾聲輕響突然從破門上傳來,在寂靜的夜裡格外突兀。
賈張氏心裡一緊,瞬間警惕起來。這荒郊野嶺的,大半夜誰會來找她?
她摸索著從床頭抄起那把鏽跡斑斑的鐮刀——雖說她家一貧如洗,連個像樣的家當都沒有,可防人之心不可無。
“誰啊?”
她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慌張。
門外傳來一個帶著幾分猥瑣的男人笑聲,正是白天跟她一組乾活的崔大可:“嘿嘿,張嬸,是我啊,崔大可。”
賈張氏鬆了口氣,隨即又沒好氣起來,翻了個白眼罵道:“是你小子?大半夜的不睡覺,跑來乾啥?有事兒不能明天說?嚇老娘一跳!”
崔大可的聲音隔著門板傳進來,帶著幾分刻意的討好:“張嬸,我這不是想著您嘛。您看您晚上就喝了點野菜湯,肯定沒吃飽。
我剛在灶膛裡偷偷烤了個雞蛋,還熱乎著呢,特意給您送過來。您要是不要,那我可就拿回去自己吃了啊。”
“雞蛋?”賈張氏的眼睛瞬間亮了。
這年月,雞蛋可是金貴東西,平日裡想都彆想,隻有逢年過節或是家裡有產婦,才能吃上一口。
她的肚子頓時叫得更歡了,口水不受控製地湧了上來,哪裡還顧得上抱怨,連忙說道:“要!怎麼不要!大可你進來吧,門沒鎖!”
崔大可推門進來,借著窗外透進來的一點朦朧月光,看清了屋裡的景象——
土炕上鋪著破舊的褥子,牆角堆著幾根乾柴,屋裡彌漫著一股黴味和泥土的腥氣。
他心裡暗自吐槽:這破門哪有什麼鎖,一推就開。
賈張氏早已坐起身,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崔大可的手,急切地問道:“雞蛋呢?快給我!”
崔大可慢悠悠地從懷裡掏出一個用布包著的東西,層層打開,露出裡麵那個圓滾滾、還冒著熱氣的雞蛋。
蛋殼被烤得微微發黃,帶著一股誘人的焦香,熱氣順著蛋殼的縫隙往外冒,勾得賈張氏的肚子又叫了起來。
“快給我!”賈張氏伸出手,恨不得立刻把雞蛋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