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的時候,一騎穿過夕陽下的大街,直入吳侯宮。
馬上的少年將軍雖然身穿銀甲,腰懸寶劍,可蓋不住一身的書生氣。
此人正是江東逐漸沒落的陸家宗族後起之秀,合肥之戰大敗後孫權臨時啟用對抗曹兵的陸遜!
“昨晚這個時候,孤在這裡招待周瑜。”
“今天同樣在這裡,坐在孤對麵的卻換成了你。”
孫權坐在上首,笑吟吟的看著對麵稍顯拘束的陸遜說道。
陸遜稍顯惶恐,急忙起身退在一旁,躬身行禮道:
“臣不過微末小將,豈敢和周大都督相提並論?”
“是臣不知進退了,還請主公治臣之罪。”
孫權哈哈大笑,讓陸遜重新歸坐,這才說道:
“江山代有才人出,焉知你就比不上周郎?”
“你在北麵,以不足十萬之眾,抗拒駐紮合肥的二十萬曹兵!”
“以孤觀之,你的兵法智謀,當不在周郎之下!”
陸遜謙遜道:
“此皆仰仗主公的天威,臣不過是遵從主公的命令罷了!”
孫權點了點頭,緩緩飲了幾杯。
陸遜的謙虛和在他麵前的恭謹態度,與周瑜截然不同。
數杯之後,孫權忽然擱盞,歎息說道:
“半年之前,陸氏宗族在江東如日中天,當時可算得上是僅次於張氏和顧氏的第三位士族大家了!”
“可惜自從你叔父陸績被周瑜劍斬之後,陸氏一門便一蹶不振了……”
陸遜一聲不吭,但目光中卻流露出一抹憤恨和怨毒。
當初荊州投降曹操,江東風聲鶴唳人心惶惶。
眾士族為了自保,紛紛勸說孫權效法荊州歸順曹操,免遭兵戈之苦。
【再有敢言降曹者,陸績就是榜樣!】
危急時刻周瑜帶兵返回柴桑,當庭劍斬陸氏宗族的代表陸績,示威眾士族!
從那之後主和派銷聲匿跡,主戰派占儘了優勢。
當時的陸遜,就站在旁邊。
眼睜睜看著叔父被殺,他人微言輕,又無兵權,隻能隱忍,敢怒而不敢言。
“伯言,你和周不疑認識麼?”
陸遜正陷入沉思的時候,孫權的一聲提問,又把他拉回了現實:
“孤記得當初你曾建議周瑜派人過江迎請周不疑來江東。”
陸遜心中一驚,急忙起身離席,拜倒在孫權的腳下:
“臣不過是在十多年前,與他在吳郡有過一麵之識而已!”
“那時候臣不知道周不疑乃是我江東的大仇人,要早知如此,豈敢與他私通書信往來?”
“自那之後,臣就與他斷絕聯係了。”
孫權雙手相攙,把陸遜扶起來,擺手道:
“伯言誤會了,孤絕無問責之意。”
“周不疑乃是絕世奇才,當初若真的迎請他入我江東,我又何至於懼怕曹操?”
“可惜周瑜因私廢公,阻絕賢良,害的我與周不疑失之交臂……”
陸遜雙手放在桌上,一副恭順的樣子:
“周不疑害死討逆將軍,就是我江東的大仇人!”
“就憑這一條,臣與他就勢不兩立,是敵非友。”
孫權滿意的點了點頭,忽然問道:
“伯言,若孤命你前往鄱陽湖,執掌江東水軍,你可有製勝江夏,剿滅周不疑的辦法麼?”
陸遜惶恐不已,又要站起來謝罪,卻被孫權給攔住了。
孫權端起酒杯,淺嘗了一口,緩緩說道: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你和周不疑怎麼說也曾是故舊之交,你對他有所了解,此其一也!”
“周瑜和江夏交鋒多年,他的用兵之道早已被周不疑摸清,所以才屢次受製於人,數戰皆敗,此其二也!”
說到這裡,孫權長長歎了口氣:
“還有就是,周瑜身體虛弱,孤真怕他壽年不永……”
“若他突然倒下,難道我江東的基業,也要隨他倒下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