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德縣西南,一個光腚屯子。
已經晚上九點了,正常這個時間家家戶戶早就吹燈拔蠟,優生優育了。
但是今天不同以往,屯子中間一戶人家點起了明亮的燈籠火把,西屋的窗戶大敞四開的,家中的婦女正坐在炕上,頭上蒙著一條花被子,時不時的就抖兩下。
這場景,似乎是有些詭異呀。
屯子裡戶數少,連老帶少的全算上,將將巴巴的也就七八十口人,此時至少有一半聚集在這家的場院裡。
在西屋地上,大神正在二神的配合之下,搬杆子請神。
隻見那大神身穿繡雲頭卷花的神服,戴著綴有彩布流蘇的神帽,左手持文王鼓,右手持武王鞭,在達子香氤氳彌漫的煙火當中,唱起音調蒼涼古拙的神歌:
“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戶戶把門栓,行人君子奔客棧,鳥奔山林虎歸山。頭頂七星琉璃瓦,腳踏八棱紫金磚……腳采地,頭頂天,左手拿起文王鼓,右手拿起武王鞭。文王鼓,柳木栓,栓上乾隆配開元,擺上香案請神仙……”
那二神則是在配合翩翩起舞,做鷹擊振翅狀,嘴裡還發出一陣陣清唳的鷹叫聲。
腰間懸著的銅鈴叮當響,神服嵌鑲的九麵銅鏡在燈光照射之下,炫出一道道金光。
越發神秘。
屯人都是鄉裡鄉親的,遇到這種事情也不光是看熱鬨,還要跟著撈忙。
大關東,跳大神並不罕見,搬杆子請神據說可以治邪外病,這玩意到底咋樣在此不談,子不語怪力亂神……
不過,這場搬杆子跳大神卻注定不會順利完成。
因為,在星夜之下,黑暗的荒野當中已經傳來陣陣急促的馬蹄聲,把正在草皮上貼邊溜的黃皮子驚得鑽入洞中。
隨後,就有八匹快馬踏入這個光腚屯子。
既然有一家正熱鬨得歡實,那麼肯定是撲著亮光奔這家去,於是很快就進了院門。
有屯人扭頭一看,嚇得狼掏似的喊了一嗓子:“來吃橫飯的了”!
都嚇岔氣了。
也不怪屯人害怕,這八匹馬上一共有六個人。而這六個人雖然穿戴乾淨利落,一水上等料子,而且看著也都是斯斯文文的,像是跑外辦事的生意人。
但是此時手上提著的、腰裡插著的匣子槍,卻暴露了一切。
更不用說打鼻子一聞,身上就散發著一股子槍藥味。
八匹快馬剛進院,就有一個身量高挑纖細的人先跳下馬,把匣子槍朝腰帶上一插,然後對一個腰插兩把匣子槍的年輕男子說道:
“把繳來的那杆蓋子槍給我!”
年輕男子點點頭,順手從馬鞍子上摘下一杆三八大蓋,連帶著子彈帶都遞過去。
這人接過槍彈之後,緊跑兩步縱身一躍就上了牆頭,然後跐著牆頭躥上了房頂,靈巧得如同狸貓一樣。
蹲在煙囪後麵,架起了三八大蓋。
然後那五個才都放心的翻身下馬,把八匹馬的韁繩全都交給一個麵容清秀的小年輕的,牽著馬在場院裡來回轉悠。
這時就有一個細眼鷹鼻的三十來歲男子揚起馬鞭子,照著在旁邊賣呆的兩人就是兩下子,嘴裡罵罵咧咧:
“都特麼撮在那相姑爺呐?長著腿兒的給我過來壓連子遛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