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鄭家屯城南,一處青磚黑瓦的深宅大院燈火通明,四角炮台上都有背著大槍的炮手在了水。
黑漆大門卻大敞四開,露出裡麵一座青磚影壁,有牡丹團花的浮雕,中間是一個鬥大的“福”字。
此時門樓子和影壁上都是披紅掛彩,帶著雙喜字的大紅燈籠也掛了一排又一排。
這裡正是奉天省最大糧商於文鬥在鄭家屯的家宅。
雖然是天色已晚,但是老於家的門前空場上卻是高搭戲台,來自奉天城的孫家班正在吹拉彈唱,唱的是《羅成叫關》。
這不花錢就能看戲,所以看的人著實不少。如果不是因為白天亂糟糟打成一團,可能看戲的人還會更多。
兩個頭戴巴拿馬禮帽、身穿青綢麵褂衫的年輕人,在人群邊上看了一會戲,其中一人打個哈欠,道:“南俠,咿咿呀呀的沒啥意思,咱進去早點睡覺吧,我要用熱水擦個澡,正好你給我搓背……”
“二奎,你彆得寸進尺啊,我才不給你搓背!”
兩人打打鬨鬨的就進了於家大門,守門的也不攔著。
進門之後是兩進格局,後院是正房六間,東西廂房各三間;前院是正房五間,隻有三間西廂房,而沒有東廂房。
兩人一路穿過前院,直奔後院。
而在後院正房靠左邊一個屋子當中,有兩個年輕女人正在一張書桌前麵討論著一道數學題。
這不論是哪個時代,都屬於相當的高端大氣上檔次了。比如在這個時代,兩個女人湊在一起,絕大部分情況下應該是討論如何把鞋底子納得又快又密實。
即使是放到後世,那也應該是一起蛐蛐老婆婆才對撇子……
然後還有一個白淨富態的老太太在旁邊叨叨咕咕的,仔細聽卻是:“這泰西玩意也不甚稀奇,用秦九韶算學中的大衍求一術、三斜求積術就行……”
顯然這也是一個領先三光年、非常有見識的老太太。
沒錯,九月紅她們就棲身在這於家大宅,任憑外麵翻爛了天地,也不可能找到她們。而且也沒有哪個軍兵有膽子來搜查於家大宅,否則打死不屈。
而與九月紅在一起的,就是傳說中的“鳳命”——於鳳至。
九月紅與於鳳至雖然從見麵到現在,不過短短一天半的時間,卻已經把關係處得相當好,序起年齒,於鳳至大九月紅一歲,以姐妹相稱。
主要是兩人頗有一些共同之處。
本來於鳳至還以為這九月紅隻是一個江湖女豪傑,但是交流之後卻發現談吐不俗,再深入了解——好家夥,竟然是女子師範肄業生。
巧了,她於鳳至同樣也是女子師範肄業生。
隻不過肄業原因有區彆,一個是要繼承家族光榮傳統——當胡子。
另一個則是要嫁人……
在這個女子文盲率超過99.9、甚至很多女人一輩子連個正經名字都沒混上的時代,女子師範生珍稀性可想而知,絕對可以與後世的女博士造個平杵,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所以,兩人到一起有數不儘的共同話語。
“冷妹妹,你用的這香水當真是神奇,縱是西洋販賣過來的也遠遠無法媲美,不知是從哪裡購得?”
“於姐姐,這香水不是我自己所購,而是彆人送的……”
聽了這個回答,雖然很想要刨根問底,但是看九月紅的神色似乎有些異樣,秀外慧中的於鳳至馬上意識到了什麼,於是並未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