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此時這兩個人雖然是與趙爾巽在清談,實際卻是心裡有苦難言。尤其是張惠霖,是真不想與趙爾巽搭一鉤子,生怕惹火上身。
所以,在說話的時候,兩人眼珠子嘰咕亂轉,四處撒麼韓老實的身影,唯恐被韓老實認定為同黨,那可是真比竇娥還冤。
說話間,趙爾巽又逮住機會找張惠霖化緣,給清史館拉讚助。要是放在平時,張惠霖二話不說,掏個三萬兩萬的不在話下,因為趙爾巽的麵子在關東這旮遝屬於是硬通貨。
但是現在不行啊,借用黎大總統的一句話就是:莫害我!
而且張惠霖的心裡也是感歎:不愧是當過東三省總督的人,這都大禍臨頭了,還能麵不改色。
這恐怕是有命拉讚助,卻沒命花吧?
張惠霖可是親身經曆過韓老實大鬨奉天城的,甚至爆破滿鐵總部大樓的時候,他就在不遠處路過賣呆。那麼,人家連氣焰滔天的日本人都毫不在乎,還能忌憚一個前東三省總督?
但是,張惠霖與趙爾巽並不親厚。事實上,以前趙爾巽主政關東的時候,也確實不太看得起區區一介商賈。所以,張惠霖此時也沒必要看三國流淚——替他人擔憂。
甚至如果不是同在主桌的話,這位奉天商會會長並不在意搬來一個小板凳,擺上花生瓜子茶水,看熱鬨。
而袁金凱卻不一樣,他之前是跟著趙爾巽混過的,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所以他在想要撇清關係的同時,也確實是替趙爾巽擔憂,於是趁機插話說道:
“次珊公,盛名之下無虛士,那龍灣韓老實的能耐確實是大到沒邊了,日本人、俄國人都吃了他的大虧,而且行事風格難測,沒有任何忌憚,從心所欲。所以,次珊公與韓老實為敵,屬實有待斟酌……”
這袁金凱已經說得比較委婉了。
實際意思就是:您這位老大人彆瘦驢拉硬屎了,你弄不過人家。甚至說,你在人家的眼裡,就是一個比較響亮的屁而已……
趙爾巽聞言,皺了皺眉。
他對張奉天的勸諫,可以不在意。因為他認為現在張奉天是與韓老實穿一條褲子的,所以言行未免有失中肯。
但是這袁金凱乃是他的門生,同時在前清時候也是出身於漢軍旗,在燕京時候甚至還跟他編纂過一段時間清史。
此時與韓老實又沒有利害關係,如此一來,說的話還是應該聽一聽的。
隻見趙爾巽手捋胡須,眯著眼睛說道:
“如潔珊所言,那韓老實一介武夫,即便再無法無天,還能如何?前些年京津兩地有大盜康小八,也是善使雙槍,槍法精準,更有一身功夫,尤擅輕身術,作過大案無算,名動一時,甚至兩宮太後都有所聞,可謂出儘風頭。然則即便如此人物,最終也不過是落得一個菜市口當眾碎剮的下場。老夫觀那韓老實,也不過是又一個康小八而已。即便是孫行者,那還能翻了天不成?”
人,永遠賺不到認知之外的錢。
同理,人也永遠理解不了認知之外的事物。
為官理政、文章練達,趙爾巽確實是最頂尖的那一小撮人物。
但是,論起混江湖,屬實是觸及到他的盲區了,在這方麵就是一個小白。
不然的話,他也不至於把韓老實類比成康小八。
所以,此言一出,舉座皆驚。
張奉天、張作相、王永江、張惠霖等,全都瞪大了眼睛:窩尼瑪,這是何等的虎狼之詞啊!
這可真是把龍灣老地主黑出翔了,晚上不開燈絕對看不到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