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半個世紀以來,京城作為天子腳下,首善之區,卻端的是流年不吉,走了背字兒。
1860年,英法聯軍在八裡橋把僧王打得懷疑人生,攻占京城,而且還一把火燒掉了萬園之園,鹹豐皇帝倉惶北狩,躲到熱河,死也不回來——字麵意義上的。
1900年,庚子國變,八國聯軍再次攻占京城,耀武揚威,據說聯軍總司令瓦德西本想在紫禁城的龍椅上給那拉氏來一發,但是那拉氏卻帶著光緒皇帝西狩——西太後屬於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比她老公跑得遠多了,完全停不下來,一口氣乾到了西安。
堂堂的京城,簡直變成了公共c,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以至於老百姓都鍛煉出來了。
當張勳的三萬定武軍氣勢洶洶的趕到南苑、長辛店、盧溝橋之後,兵災已經從謠言變成了消息。
買賣鋪戶都關上了門,用閘板把窗戶釘死。隻有糧棧還開著門,棒子麵半個小時一個價,如同野草一樣瘋漲。
各家各戶按照經驗,在或多或少的囤了棒子麵與鹹菜疙瘩之後,就把破水缸裝上石頭,頂住大門。
很快,大街就變成了辮子兵的世界,滿坑滿穀,烏泱烏泱的。
到處都是身穿灰藍軍裝的辮子兵,成群結隊的在大街上雄赳赳的走過。
曼利夏步槍上的刺刀,在晚秋的太陽底下,閃著耀眼的光芒。
隻有鴿子還在藍天上飛過,落在鐘鼓樓上,歪著頭看著牆台上落的清霜。
如果是早秋,清霜很快就會被升起的太陽以及溜過的小風,吹曬得無影無蹤。
但是晚秋的清霜,卻是能夠落住地盤……
卻說淳親王府中的溥儁,站在沒有了琉璃瓦片的銀安殿上,光著腚,一絲不掛,身上還塗抹了屎尿。
口裡則是胡言亂語,自稱是玉皇大帝的女婿,手底下有十萬天兵,哪吒三太子當先鋒,二郎真君做合後。有一顆大印,重八千斤,砸誰誰死。
好一番折騰,據說是得了失心瘋。
結果很快湯二虎就親自帶著一隊辮子兵衝了進來,恭敬且又粗暴把他給架起來。
不由分說,指揮著四個健壯的仆婦,就地燒了一大鍋熱水,用兩塊洋胰子,把溥儁渾身搓得通紅。
就連小小鳥都被強行喚醒,不得不支棱了起來。
屬實是有些尷尬,溥儁恨不得把腦袋埋進褲襠裡。
待搓洗乾淨之後,就乾脆利索的給穿上一身明黃色的織金緞麵龍袍,繡五爪金龍與十二章紋,係上金鏨花扣的腰帶,又套上兩隻馬蹄靴。
架上了一輛汽車。
然後在重兵押運之下,一路去了紫禁城。
此時的紫禁城外麵,已經聚集起來了大量的辮子兵,一隊又一隊,嚴防死守,如臨大敵。
不但外牆上安排了一挺又一挺的馬克沁重機槍,甚至在宮牆裡還設有火炮陣地,附近各處製高點更是都有槍法準的兵士值守。
大約紫禁城自從永樂十八年建成之後,就從來沒有這麼整過。
簡直是變成了一座軍事堡壘。
就這架勢,擎天柱來了也得給犁二畝地才能放走……
但是,越這麼整,就越讓人心裡沒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