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上海,吳淞軍港。
初冬的淩晨,海霧帶著絲絲縷縷的鹹濕水汽,鋪漫過了寬闊的黃浦江入海口,整座軍港都尚未醒來。
隻有燈塔的光束穿透霧氣,在水麵劃出一道旋轉的光帶。執勤的水兵揉了揉眼睛,隻等著下值之後,睡一個安穩的好覺,醒來之後就是星期日,可以到十裡洋場放鬆一下心情。
不遠處的泊位上,靜臥著多艘鋼鐵猛獸,艦體被霧氣濾去了棱角,隻剩下一條條輪廓,艦艏的五色國旗與百日青天海軍旗在霧氣中若隱若現。
此時吳淞軍港停泊著隸屬海軍第一艦隊的“海圻”號巡洋艦,“飛鷹”號、“建康”號兩艘驅逐艦,以及“永翔”號炮艦,還有一艘“福安”號運輸艦。
其中噸位最大的“海圻”號巡洋艦,滿載排水量不過是4500噸,但這已經是民國北洋海軍的絕對主力艦,是甲午之後清政府從英國阿姆斯特朗公司購買的防護巡洋艦,也是目前第一艦隊的旗艦。
此時在“海圻”號最寬敞的一間休息室中,第一艦隊司令林葆懌正在熟睡。
突然,林葆懌猛地掀起被子,從床鋪上坐起身來。
舷窗外麵,天還沒有亮。
卻依稀能夠聽到海鳥的叫聲。
頓時,林葆懌的心底湧現出一股強烈的不安。
林葆懌作為一個參加過甲午海戰的海軍老行伍,在海上摸爬滾打了三十多年,一向具有出色的第六感風險感知能力,這是一種絕佳的天賦,多次幫助他逢凶化吉,從一個不起眼的“鎮東”炮艦大副,成為今天掛海軍中將銜的第一艦隊司令。
林葆懌躑躅一番,最後終於咬了咬牙,按下串鈴。
很快就有參謀副官推門而入,在燈光之下,發現林葆懌的臉色呈現出不正常的蒼白,於是趕忙說道:
“林司令,您這是身體有所不適嗎?我馬上叫李醫官過來!”
卻被林葆懌一把拽住胳膊。
在副官驚訝的眼神下,林葆懌一字一頓的吩咐道:
“吹響緊急號,傳令各艦立時啟動鍋輪,準備駛出軍港到五海裡處,主炮炮彈、魚雷準備出庫,就說是執行計劃性的預防戰備演練——另外,再緊急告知吳淞要塞司令葉匡,南炮台的岸防炮做好準備!”
副官雖然心有疑惑,十分不解,但是軍令如山,唯有服從。
在吹響了軍號,二旗艦也亮起了信號燈之後,很快各艦也相繼沸騰起來。
惺忪著睡眼的二管輪,正忙著指揮水兵進行風煤預熱,啟動蒸汽鍋爐。
幾乎與桅杆齊平的煙囪,噴出了陣陣黑煙。
經過好一陣忙活之後,各艦才終於緩緩離開泊位,駛出吳淞軍港,但並未深入外海,而是在吳淞口外巡弋,以便能夠獲得要塞岸防炮的隨時支援。
此外,布雷艇也開始在入海口裡側布雷。
……
與此同時,在波濤起伏的黃海海麵上,一支艦隊正在破浪而來。
說是艦隊,實際卻隻有兩艘艦船。
一艘是戰列艦,一艘是登陸艦。
但是,那戰列艦卻是相當龐大,如果說滿載排水量4500噸的“海圻”號巡洋艦已經是北洋政府海軍部最大的主力艦。
那麼這艘戰列艦,排水量卻達到了噸。
在霧氣之中,英國皇家海軍的白船旗正迎風而動。
這艘軍艦,正是可畏級“壁壘”號戰列艦。
雖然在英國皇家海軍當中,可畏級遠無法與排水量達到噸的鐵公爵級的超無畏艦相比,但是在東亞這邊卻已經是相當夠用了。
戰艦正是從愛德華港即英國威海衛租界地的軍港)出發,直奔上海。
在東方顯出一抹魚肚白的時候,戰艦恰好趕到了吳淞口外。
在晨曦中,海麵上的“壁壘”號戰列艦,艦艏位置的雙聯裝305毫米口徑艦炮,露出了猙獰的爪牙。
分布在艦體兩側的12門單管152毫米副炮、10門單管76毫米副炮、6門47毫米四管速射炮,更是豎杈杈的如同蝟集。